屋内沉靜幾息。
下一刻,敲門聲突兀響起,将方才那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敲得粉碎。
“陸大哥?”門外傳來少年的聲音:“茶水送來了。”
門扉輕啟,那少年抱着茶盤,身着白底紅邊的武館學徒服,目光先是落在陸溪雲身上:“陸大哥,喝點水吧。”
少年放下茶,又偷偷看了一眼邊上的秦疏,眼裡全是藏不住的好奇與興奮。
猶豫半秒,少年還是湊過去,小聲問道:“陸大哥,這位……就是襄王殿下嗎?”
陸溪雲一口茶差點沒嗆死。
“咳——咳咳咳——”
那少年吓了一跳,連忙擺手解釋:“陸大哥你别誤會!我們沒别的意思,殿下幫了我們武館這麼多,大夥兒都想親口道個謝。”
“不用不用——”陸溪雲連哄帶推把人往門口趕:“他不是!先不謝了!”
門被關上。
陸溪雲咳了兩聲,背靠門闆,聲音低了點:“當時買地建館,好像留的你的名字來着。”
他頓了頓,側頭看着秦疏,語氣慢慢軟下來:“他們好像,都挺喜歡你的。”
榻上的人沒說話。
半晌,秦疏輕輕應了一聲,像是笑了一下:“沒事,我也可以喜歡他們。”
秦疏站起身,走到桌邊,取了一杯方才送進來的茶。
不是什麼好茶,和宮中的貢品相差甚遠,秦疏蹙眉,如實道:“有點苦。”
陸溪雲跟着點頭,語氣一本正經:“下次再有機會逃命,我記得帶點好茶。”
秦疏微微一頓,擡眼望他,眼中神色變了又變。
片刻之後,終是沒能忍住,搖頭低笑出聲。
幾分無奈,帶點釋然。
···
皇城,五軍衙署,任将軍已經連軸轉了一日一夜了。
秦疏人一沒影,所有攤子,一股腦全砸在他腦袋上。
原本,襄王殿下手底下,還有個陸行川能撐半邊天。
結果現在倒好——人家陸侯爺幹脆拿的是反派劇本。
眼下,皇城各方勢力躁動不安,京營調度一夜三變,明裡暗裡都在磨刀霍霍。
秦疏再不出面,這皇城怕是就要打起來了。
任玄放下手中的軍報——失聯無蹤的一号,反水倒戈的二号,躁動不安的同僚,還有支離破碎的他。
眼前,嶽暗山已然安耐不住:“皇帝既然對殿下出手,難道還會放過我們這些人?老任!先下手為強吧!再拖下去,給陸行川那瘋子留出時間,弟兄們全都得玩完!”
任玄擡頭看他一眼,語氣仍舊沉冷:“再等等殿下的消息,皇後病重,我不信皇帝有心思全面開戰。”
嶽暗山也是上火:“你說殿下也是,怎麼這麼久沒有消息?!”
秦疏一個匠師,就算身上沒帶訊符,二十四個時辰了,就是現造,也該造出來了。
這麼長時間沒消息,大概是死了吧。
任玄心裡罵着,面上仍舊是不動聲色:“殿下或許是受傷了。”
安撫完嶽暗山,任玄繼續埋頭去找狗皇帝,京中他已經派人查遍了,秦疏怕不是已經離開了皇城。
忽而,任玄衣襟處一陣震動,響起一道極細的金屬音。
他動作一頓,從懷中掏出那枚銀制訊符,是蕭無咎當時留給他的那枚。
這訊符對面傳來的,卻不是蕭無咎的聲音。
謝淩煙自報家門,繼而毫不拖沓,開門見山就問陸溪雲的下落。
任玄挑眉,這不巧了嗎,我特麼也想知道呢。
任玄據實以告。
對面的謝城主,顯然是太不信他這套說辭,奈何相擱甚遠,謝淩煙的态度難得的和順。
“任将軍,京中之事,我亦聽聞一二,秦疏要反,我同樣理解。但希望将軍轉告溪雲,皇後娘娘很擔心他,現在溪雲置氣不回皇城,他日後會後悔的。”
謝淩煙頓了頓,聲音低了一分:“陛下又去盛德寺祈福了……皇後娘娘的病情……不太好……我不想他日後後悔,算謝某拜托将軍。”
任玄沉默片刻,長歎一聲:“在下盡力而為。”
任玄剛應下謝淩煙的請求,隻聽謝淩煙那邊,插入了另一道聲音。
方行非的聲音帶着慣有的吊兒郎當:“老三,我和大師兄已經到北境了。”
任玄眉梢輕挑——謝淩煙倒是不回避他。
方行非似乎并未察覺謝淩煙還在其他聯絡中,話鋒直入要害:
“不是武器在出去,是異族在進來。我和師兄看到有異族越過國境線,朝着皇城去了。如果按照兵器來推,或許有萬人。”
謝淩煙的聲音一貫的清冷:“這幫異族要做什麼?”
方行非才不接話:“各謀其位,各司其職,這就是你城主大人要考慮的了。大師兄喊我了,有消息再通知你。”
方行非斷了與謝淩煙的通訊。
謝淩煙沉默片刻,聲音轉為肅然::“任将軍,此事古怪,皇城當有所防備。有消息,我會再通知将軍。”
話音落下,那訊符安靜下來。
任玄低眉,腦中所想與謝淩煙如出一轍——這幫異族,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