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敢像這樣,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
陸行川頓了頓,似乎是在控制語氣,不讓那句咬牙切齒得太明顯:
“我不介意你下半輩子,都在牢裡過。”
床上的秦疏沒有表情,但任玄看得出來,狗皇帝是有點懵的。
任玄不着痕迹的遞話:“殿下,陸侯爺說的是。您不能仗着世子和您換了命帖,就這麼亂來啊。”
這話一出,秦疏眉梢微動,低眉斂目,似是在查探體内氣元。
半晌,秦疏悠悠擡眼,那素來平靜如淵的一雙眸子,此刻、沖着陸行川、居然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玩味笑意。
任玄恨不能捂臉。狗皇帝你矜持一點!你特麼嘴角都壓不住了!!
這在陸行川眼裡,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陸行川一身冷氣,連帶着空氣都凝固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秦疏,心中風雷大作——要不是不能宰這厮,我一定宰了這厮!
現在、當場、就地正法!
而站在一旁的任玄,則是深吸了一口氣,他忽然想到:等過兩天,狗皇帝知道那命帖和人家陸世子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指定又是一波情緒暴擊。
而他任玄……就是那條已經躺在城門邊上,随時準備被殃及的池魚……
特麼的,早知道這差事,吃力不讨好。
而至少,現實此刻、狗皇帝的心情,出奇地好。
秦疏在陸行川幾乎能掐死他的目光下,竟還笑得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來。
他微微偏頭,看向陸行川,那點笑意既不躲也不藏,眯眼帶着點戲谑:“陸侯爺如此關心,小王受寵若驚。不過,您可不能隻關心小王啊。”
他有條不紊的徐徐道來:“您坐鎮京中,這防務之事,遠比在下重要。”
秦疏慢條斯理地繼續道:“不出意外,有近萬名有品武者,越過四大衛城,朝皇城來了。”
陸行川的臉色當場變了:“萬人,悄無聲息越過四城,絕無可能。”
秦疏漫不經心伸出手:“任玄,把刀給我。”
任玄心裡啧上一聲,手上、還是老實地把佩刀遞了過去。
秦疏接過,低頭往那刀上貼了什麼:“你到帳外去。”
任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點頭照做。
踏出帳篷,任玄看到眼前浮現出一張淡金符文。
任玄将氣元注入其中。
下一瞬,任玄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軍帳中。
秦疏将刀抛還給他,随手撕下那黯淡無光的匠符:“追影符,那異族兵器上,有同樣的殘存痕迹。”
秦疏淡聲解釋:“我試過了,五十米,我的極限。要越過四城,最少也需要數百米,也就是說,這群人至少能承受百米以上的追影反噬。”
陸行川沉默了片刻,陸行川邊域出身,他當然知道能承受百米以上的追影反噬,意味着什麼——這萬餘異族皆是有品武者。
他眼神微斂:“事已至此,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秦疏擡起眼來,語氣不疾不徐:“喊秦宣過來。”
任玄旋即皺眉:“漢王殿下,未必願意出皇城。如今各方勢力都盯着他,秦宣怕是不會輕動。”
秦疏卻隻是淡淡一笑:“兄弟于阋牆,而外禦其悔。異族都殺進來了,我不會和他内鬥。”
他頓了頓,開口便是幾乎笃定的口吻:“這點道理,秦宣他懂得。”
···
秦宣倒真是不出秦疏的預期,居然纡尊降貴,親自到了這皇城之外的軍帳中。
秦宣環顧四周,眉頭微皺:"老三,這麼大的事,咱們就不能進皇城聊嗎?"
秦疏挑眉:"皇兄說笑了,又不是我樂意呆在此處,還是說皇兄要代父皇下旨,赦免我?"
秦宣面色微變:"啧,咱們還是談談禦敵吧。"
秦疏眉毛一擡:"兵部尚書來了嗎?"
秦宣點頭:"在外面等着。"
秦疏又道:“城防司呢?”
秦宣:“也到了。”
這不大的軍帳,廷中要員陸續湧入,兵部、城防司、戶部、吏部,俱都到齊,一時間竟有些擁擠。
任玄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中隻覺有些荒誕:這倆皇子,居然把半座朝堂調來,坐在他們的軍帳裡遣将調兵。
秦宣語氣平靜,但目光卻緊盯着秦疏:“老三,異族剛露頭,你便能召集這麼多人馬。你這是在禦寇,還是在——”
秦疏輕笑一聲:"皇城中的羽林、龍骧、燕山、長陵、四衛,全在皇兄手上,您怕什麼?"
秦宣目光微沉,語氣幽幽:“怕你造我的反。”
秦宣笑笑:“早晚的事,不是嗎?”
他頓了頓,帶着幾分坦然:“老三,不是我要當太子,是父皇非要我當太子。”
這不是我要當皇帝,他們非擡着我當啊。
秦宣索性挑明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我坐了這個位置,那朝中,必然沒有你的位置。”
他話峰再轉:“但我不想與你在皇城刀兵相見。此事後,帶着你的人離開皇城,我絕不為難。”
秦疏笑上一聲:"皇兄突然這麼好說話?"
秦宣搖頭,幽幽一歎:"我一直這麼好說話,隻是你從不信我罷了。"
他站起身來,環顧衆人:"諸位大人,異族虎視,王城陷危,非是我等自相水火之時。襄王殿下有志救難,前事種種,一筆勾銷,本太子以儲君身份,擔保此項。"
衆官員紛紛拱手應聲,誰也不敢提出異議。
秦疏起身,語氣淡淡:"那便多謝皇兄了。"
秦宣隻笑:"你若真想謝我,日後莫要追着我趕盡殺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