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英魂不散,故土長安。”
青煙缭繞,白燭搖曳,少年孤身立于高台之上,肩膀微微顫抖。
他一字一句,響徹行雲。
“願吾銀樞,再無烽煙。”
···
銀樞公祭,陸溪雲卻沒去那萬衆聚集的祭台之下。
青年靜靜站着,目光落在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沉默了許久。
陸溪雲伸出手,指尖撫過碑上銘文。
他沉默良久,似是在思索什麼,直到最後,青年像是讨好般輕聲道:“謝大哥,你說得對,秦疏就是個混蛋。”
“他要開後宮。”
“養男寵。”
“還要削藩。”
青年一條一條地數落,語氣認真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幾步之外的秦疏聞言,神色微妙,卻是不置一詞。
陸溪雲繼續凝視着碑上的名字,似乎在等待什麼回應。
可墓碑之後,終究是死寂一片。
良久,陸溪雲終于像是放棄一般,低低歎了口氣。
青年語氣徹底軟了下來,帶着些許讨好的意味:“……還有,不給你燒錢,都是氣話。”
他垂下眼,語調放得極低,帶着幾分無措:“父王說,他夢到你了。”
他輕聲道:“你稍微……也來看看我啊。”
風聲拂過,青煙翻飛。
風吹起白色的紙幡,刹那間,仿佛有人的手曾在他肩上輕拍,卻又轉瞬消失不見。
···
遠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城中疾馳而來,嘈雜的聲音打破墓地的靜谧。
鑄壹匆匆趕來,他顧不上寒暄,開口便是驚人之言:"陸大哥,蕭堂主被劫走了!"
秦疏眉頭微皺,那肖景淵之前說的可是會與鑄壹商量:"何時的事?"
少年城主的臉色蒼白,眼中滿是焦急:"就在公祭之時。"
鑄壹拳頭攥得發白,挑在公祭之日下手,對方顯然是算準了時機。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擡眸,直直盯向秦疏,聲音低沉而鋒利:“我去了方辭住處,郡主已不在房中。”
他語氣微頓,壓抑着心底的怒意:“殿下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秦疏聲色不動地看着他,緩緩開口:“方家并非事事都聽我吩咐。”
他不疾不徐:“我若要人,無需等到公祭。”
鑄壹死死盯着對方,神色未變,卻無法反駁。
秦疏說的是實話,秦疏要人,根本不需如此大費周章。
見鑄壹難掩焦慮,陸溪雲出聲安慰道:“若真是方家,蕭堂主應無性命之憂。”
他聲音微頓,目光輕輕掃過鑄壹:“何況,就如肖景淵所說,城中百姓對蕭家積怨頗深,他留在銀樞,未必是件好事。”
鑄壹眉頭微動,臉色仍是沉沉的,少年嗓音沙啞:“肖景淵确實找過我,但我也問過小白哥哥。”
鑄壹歎息一聲:“他和二爺都堅決不同意此事。”
鑄壹擡眸,眼底情緒翻湧,最終緩緩吐出一口氣,語調低沉卻堅定:“殿下,銀樞城,希望能有外援。作為交換,城中七成的高階武器,我可以讓雲中優選挑選。”
秦疏聞言,神色未變,仿佛對此毫不意外。
鑄壹繼續道:“但也請殿下答應,不再幹涉此事。”
秦疏微微一挑眉,聲色不動:“你們與方家的事,我為何要幹涉?”
鑄壹緩緩抱拳:“如此,多謝殿下。”
他沒有多言,隻深深看了秦疏一眼,随後轉身離去。
陸溪雲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目光微斂:“你真沒幹涉?”
秦疏随意地理了理衣袖,語調雲淡風輕:“任玄跟着呢。”
秦疏順手拍了拍陸溪雲的肩,聲音閑散:“别操心這些。難得來一趟銀樞,不如去看看兵器。”
···
銀樞城外,一處驿館内。
任玄倚在門框上,心累不已。
所謂出差,就是領導公費戀愛,老子幹活?
他擡頭看向屋内,榻上的人面色蒼白,昏迷不醒。
任玄算是服了這方家了,銀樞城不同意,姓肖的居然直接幫方辭這祖宗劫人。
屋内,方辭托着腮,饒有興緻地盯着昏迷中的男人,眼底滿是難得一見的好奇:“景淵,你是怎麼知道他公祭那日一定會喝酒?”
肖景淵站在一旁,神色平淡:“此人身中偃毒,是因為追殺偃師。”
他頓了頓,緩緩道:“他追殺偃師,是為了尋仇。有此可見,他們師兄弟情誼頗深,公祭之日,他必會飲酒悼念,同時,他必然無心防範,是下藥的好機會。”
方辭靜靜聽完,眨了眨眼,滿臉崇拜:“景淵,你不愧是我們南府最聰明的人!”
任玄看着那張一臉興緻勃勃的臉,心裡發毛。
他瞥了眼榻上的人,又想到蕭無咎當日能把方存打到重傷的水平,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低聲提醒:“肖大人,此人武學造詣極高,您今日之舉,當心惹禍上身。”
肖景淵語氣淡然:“郡主綁他,實為救他。”
他擡眸,目光平靜得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隻要結果是好的,我相信他不是善惡不分之輩。”
任玄默默看着他,嘴角抽了抽。
行吧,但願蕭無咎醒了以後,能聽懂他這套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