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影陣的投影之中,溫從仁的聲音并無不同,可任玄、秦應天幾乎同時察覺了到不對勁。
秦應天盯着帳中的‘盧士安’一會兒,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咽下口水,遲疑地開口:“夫子?”
溫從仁低眉,感知着這副并不屬于自己的身體,眼底閃過一抹訝異,心知這是盧士安的手筆。
溫從仁沒有回應秦應天,反是沖着投影中的自己了開口,聲線沉冷:“盧士安你做什麼?”
那異族軍帳中,狼噬部首領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
他微眯着眼盯着眼前的人:“夫子還有話說?”
盧士安看一眼面前的異族,這溫從仁壓根兒不認的假徒弟,于他而言就更是陌生得很。若不是溫從仁一直往人家紅溫的邊緣火上添柴,他也不至于倉促之間動用了移魂之術。
他試着動了動肩膀,這繩索勒得過緊,讓他覺得略微不适。
盧士安終究還是有些拿不準。他幹脆放棄一切可能露餡的試探,語氣平靜如常:“先解開我。”
帳内的狼兵并不應聲,隻紛紛看向自家的首領。
那狼首沉默片刻,終還是做出了決定,他擡手一揮,嗓音淡漠:“出去。”
數名狼兵抱拳退了出去,帳内再次恢複寂靜。
狼噬部首領走上前,緩緩彎下腰,手指搭上繩索的結扣。
他語調沉緩:“夫子想說什麼?”
——求我,求我你就能活下去。
盧士安微微舒了口氣,局面表面上似是暫時穩住了,不過,這也隻是拖延,遠談不上真正脫困。
下一刻,南府軍賬的陣法中心,忽然浮現出淡藍色的字符,字迹淩亂,顯然是倉促間傳出的訊息。
——‘溫夫子,快,教我哄他。’
溫從仁:“……”
溫從仁歎上口氣,他沉默,他蹙眉,他妥協。
他開口。
狼部軍帳裡,盧士安一字不動的照着念。
“大乾以酒作别,今夜,最後陪我飲一回吧。”
狼噬部首領目光微閃。
他凝視着‘溫從仁’,沉默片刻後,語調平淡地吐出一個字:“好。”
南府軍賬,陣盤上再次浮現出藍色符文,這次的字迹更加潦草。
——‘移魂太耗氣元,通影陣維持不住了,改青符聯絡。’
話音未落,投影畫面劇烈晃動,轉瞬間便消散無形,唯有那藍色字迹依舊懸浮在衆人眼前。
溫從仁眸色微沉。
他尚未開口,空中的藍字再次顫動,像是在催促一般。
——‘别想着讓他殺你了,他現在殺你,我們兩人一起完。‘
任玄一下繃不住了:“什麼叫一起完?你們什麼情況?!”
溫從仁眉頭一擰,語氣冷靜簡短:“我和他有命帖。若無這層作媒,他根本不可能移魂到我身上。”
任玄眉角狠狠一跳,腦海裡已經連飙十個問号,整個人都要裂開了,服了,但凡和皇帝無關的劇情,直接就跳,我的死活是一點都不重要是吧?
須臾,藍色訊符消散又凝聚,在空中串成新的字迹:
訊符落定後,顯出三個鮮明的字:"獵風亭"。
秦應天反應極快:"此地往南十五裡,有座荒廢的茶亭。"
溫從仁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任玄有些一言難盡了。這不就記個地圖嘛,您對徒弟的雙标,這麼嚴重嗎?
任玄利落站起身:“走,獵風亭,救人。”
溫從仁神色未變:“任将軍,稍等,還有強援。”
秦應天補充道:“肖景淵說要等雲中的援軍。”
任玄一掌拍在案上:“軍情轉瞬即逝,豈可坐等!”
等個屁!那是老子對象!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個時辰前的自己。
任玄留下一句"等着",離開軍帳,直往帥所而去。
...
南軍帥所。
一天之内,任玄第二回覺着——這南府的韓副帥,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了。
不過韓承烈這人,是南疆有名的“冷甲将”,眼角一道刀痕未愈,看誰都像在看死人。
任玄也沒時間細思,他對着肖景淵開門見山道:“虎部是否有肖大人的暗樁?”
兩國交戰,互插暗子,這是尋常之事。
肖景淵點點頭,隻問道:“将軍要這做什麼?”
任玄也不諱言:“狼部首領立場不定。今夜他在獵風亭與溫從仁飲酒。挑起虎狼之争,我們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肖景淵會意,他隻道:“我來處理。出奇兵,在精不在多,給你十名黑騎,夠嗎?”
南府黑騎,乃南府最精銳的斥候部隊,行蹤詭秘,暗殺滲透皆為上乘。
任玄點頭應下,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肖景淵同樣點點頭,也不多說:“承烈,你安排一下。”
···
等任玄回來時,身後已多出了十名黑騎。
秦應天眼睛都直了:"不是,你真從肖景淵那裡要到人了?"
服了……真有這操作,你早幹什麼去了?
我夫子的命就不是命嗎?
溫從仁:"将軍如何說服服肖景淵?"
任玄隻簡單道出四個字:"驅虎吞狼。"
溫從仁不言,算是默認:"出發吧,狼噬部的營地就在南峽谷,我們若趕在天亮前,可避開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