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禮晝的性格是陸素一手栽培出來的。在剛開始遇見的時候,陸素沒有使用催眠,而是靠實際操作教會了陸禮晝怎麼反抗。
他當時被一個人牙子鎖在一個小房間裡,裡面的孩子人挨着人,吃着稀粥,身上是不蔽體的衣物,涼嗖嗖的冷。
陸禮晝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就算父母的心思沒在他身上,他也從未吃過這樣的苦。他身上的奢貴衣物因為是定制的,人牙子沒認出來多奢貴,給他留下了。但現在變得髒兮兮的,在流浪和毆打中破了幾個洞。
他喝着喝着稀粥,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但他似乎沒有注意自己的眼淚,專注着喝着粥。
吃完飯,人牙子今天要是沒找到賣家,他們就還得在這裡住幾晚。
陸禮晝扯了扯衣服,往牆角塞進去,蹲在一旁閉眼休息,以這種方式尋求自己的安全感。這間房子裡的,都是身體好,長得俊的小孩子,他們算是高等貨。
其他略微瘦弱點姿色也不好的,有些會弄去采生折割,有些則是拉去摘器官。
女孩在這裡格外被“關注”,她們不能保護自己的生育價值,會被沒結婚的老光棍買走。
陸禮晝聽過那些女孩的嘶吼聲和痛哭聲,就在他們被輾轉各個廢棄星時,他聽到之前被賣到這裡的女孩哭聲。
他當時也是這樣靠在角落裡,抖了抖身子,将臉埋進膝蓋,不敢再出任何一點聲音。
他不是賣不出去,他長得俊又是個男孩,隻是人牙子始終不滿意出價,帶着他輾轉,讓他看着幾波孩子被拐被賣。
混亂的腳步聲夾雜着怎麼也恐吓不掉的啜泣聲從門外傳來,陸禮晝知道是人牙子又拐來或者買來一些孩子了。他又瑟縮着往後面擠了擠。
門開了,稀稀拉拉進來了十幾個孩子,一下子把屋子裡填滿了。陸禮晝努力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但掙紮了好一會,他忍不住擡起頭,他在那波孩子裡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孩子。
那人是個女孩,枯黃的頭發,幹燥的嘴唇起着死皮,一張臉長得素淨,提不上多好看驚豔,但神色淡淡,脊背挺直,手上是用撕碎的布料匆匆綁上的。
那人順着隊伍走進房屋,他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這并非出于什麼小孩子對樣貌之類的厭惡,而是她身上有着就算成年人也難以擁有的令人心安的氣質。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她身邊的孩子幾乎都緊緊挨着她,就像一群小鴨崽依靠着母鴨旁邊栖息。
她低垂下睫毛,單眼皮且細長的眼睛讓人無端想起平整的石像。
人牙子走走出出,又将一群孩子分走,最後陸禮晝這間房裡隻留下幾個和他都是樣貌姣好的孩子,他們目光呆滞地四處斜坐,如果有人掀開他們身上的破布看看,就能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
起先隻是細小的動靜,到最後都變成了難以抑制的哭聲。陸禮晝冷眼看着他們哭泣,然後聲音引來了人牙子,幾個靠近門口的孩子被抓起來用棍子狠狠鞭打着。
陸禮晝縮在角落,像具死去多年的屍體。
他本可以提醒他們,但他沒有。
鞭打過後,幾個小孩躺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他們躺在那,陸禮晝就好像自己在那一樣。臉頰肉抽動,他又将臉埋進了膝蓋。
這一次,他很快地就睡了過去。
臨近淩晨,陸禮晝才被雜物聲驚醒,他緊忙擡起頭,起得急了,視線有些花,他在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一大攤的血在地面上緩緩流出,一具成年人的屍體就這麼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視線上移,他恰巧看到那個女孩松開了拿刀的手,看了被驚醒的他後,嘴唇動了動,睫毛輕輕顫動,露出的笑聖潔慈悲。
天氣越發冷了,他不自覺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她要怎麼辦,她要怎麼處理這具屍體?飛船外面到處都有看守着他們的人,她會死的。
他胡思亂想,任憑她走了過去,輕聲對他說道:“……吵醒你了嗎?睡着吧,這些事還不歸你管。你沒有見到過這些事,也沒有見過我……好了好了,睡下去吧……”
他的眼皮如她所言越來越沉,他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一開始醒來的時候,他以為這是個夢,後來才聽見幾個人牙子在讨論其他人的失蹤。
他蜷縮在角落裡,開始想起那個無名女孩。
她現在在哪裡?她又在想什麼?
早已身高八尺的陸素思考着要不要催眠她身旁的兩個憨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