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是吃不下了,他感到天旋地轉,眼睛一開一合的,意識開始逐漸消散,記憶中的最後一秒,他看到同桌的本地人碗裡全盛着豬紅生,沒人願意吃那油潤的香腸。
“多謝各位的好意啦。我弟弟累了,得先照顧他了。”吳增一臉惋惜,他把陳今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攙着他意要離去。
蔡叔沒再說什麼,隻是笑着和他們再見,隐約間覺得他的臉色沉了幾分。
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既然來了,便要弄清楚了才能走。”陳今隻覺得吵鬧,翻身把頭埋進被子,想把聲音隔絕在外,然而窄小的單人床卻支持不了太大的動作,這一下便讓陳今半個身子都懸到床邊,搖搖欲墜。
“哎哎哎哎!”吳增從凳子上竄起,單膝跨跪在床尾,長手一攬就把陳今連人帶被撈了起來。
“啧——”被撈回床中央的陳今眉頭緊促,緩緩睜眼後目光與吳增不期而遇,隻見對方單臂支撐在床頭,額前碎發垂落,環抱在自己腰間的胳膊傳來陣陣寒意,不管是哪種原因,這個距離都顯得過于暧昧了。
“醒了?”吳增輕笑着開口,嗓音因為熬夜變得有些沙啞,“下一句不能問我這是什麼情況吧?”
陳今隐約記得,烈酒下肚,是吳增把自己背回,對方還被迫跟自己聊了一路,所以陳今自然不會多餘問出這種話。
喝酒誤事!
挂鐘的指針直直的停在正中,午夜12點。
陳今不緊不慢的掙開吳增的鉗制。吳增照顧了人一晚,現在也沒說什麼,隻是好脾氣的松開對方。
從爛醉中強制醒來,陳今心髒在突突狂跳,他神色倦怠的說了句:“謝謝你帶我回來。”
兩個大男人即便同床共枕又有何懼,倒是自己酒後失态讓陳今覺得有些失了臉面。
這屋子的布置明顯不是自己的房間,陳今徑直下了床,“我先回去。”
“你鑰匙不見了。”吳增坐回椅子上,單手撐着膝蓋,好整以暇的看着對方,“老闆大爺也睡了,找不着人。”
陳今聞言伸手往口袋裡一摸,果然沒了鑰匙的蹤影。
“不是要洗澡嗎?走吧。”吳增伸手在桌上的白色短袖上拍了拍,示意他拿走換上,這應該是剛才就收拾好的。
酒後夜醒,身上的五感異常靈敏,陳今鼻腔裡充斥着酒糟味,唇齒間殘留着生豬肉的腥氣和生蒜的辛辣,身上還纏着濃濃的碳火味。
确實是該洗澡了,但陳今有些猶豫,來村裡不過兩日,先是借錢,而後醉酒,現在又要借穿借宿,這麼多人情欠下,未來幾天的還能跟着人脫得開關系嗎?
“别猶豫了,弟弟~”吳增低頭湊近,一把抓住陳今的手腕帶往發間,“剛剛你拽着我的頭發非說要洗澡,你摸摸看有沒有秃?”
陳今一眼望去,茂密的黑發,再往下便是他高挺的鼻梁,“我沒有。”
兩人吃的玩的都一樣,身上臭味相投,臭男人湊到一塊,屋裡的空氣密度都變大了,陳今隻覺得呼吸困難,整個後背都在冒熱氣,但靠近的吳增卻涼嗖嗖的帶着冷意。
“走吧,就當是賠我洗次澡,萬一我秃了豈不是浪費了這張好臉。”吳增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一個pei字一語雙關要挾住陳今了。
月色被烏雲吞沒,濃稠的黑暗中吹着涼風,整個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兩旁的住戶現在都已入睡,沒有一間屋子亮燈。
“村裡晚上還挺冷的。”吳增環抱着胳膊,不動聲色的把身體貼近陳今。
陳今腦子裡發脹,但又不想和他多廢話,嘴巴跟打字機似的蹦出一個又一個書本上的詞來:“勐勒村海拔相對較高,空氣稀薄,夜晚大氣逆輻射較弱,地面熱量散失快,氣溫通常會降得快。”
“高知小帥哥~”吳增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澡堂是關門的,一整片黑燈瞎火。吳增拉了電燈的線,卻沒法把燈打開,“看來晚上是斷電的。”
“把錢放這兒,我們進去速戰速決。”吳增說着便把陳今推進了隔間,斷絕了他折返的念頭。
屋裡漆黑一片,陳今隻能依靠白天的記憶摸索前行,漏水的噴頭在黑暗中不斷往下掉落水滴。
“太黑了,我有點害怕......”吳增禮貌的在門口敲了兩下,做勢就要打開門,“要不一起?”
“不!”好在剛才鎖了門,陳今言簡意赅的回絕了吳增。
伴随着吳增進屋的聲音,周圍又安靜了下來。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轱辘轱辘”的聲音,像是重物碾過砂石發出的怪響,盛托的木闆被壓得嘎吱作響,車輪也在水泥地上滾出疲憊的粗喘。
隐約間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
大概是擔心自己偷偷進來洗澡的行徑被人發現,陳今屏了呼吸不多動彈,旁邊的吳增竟也默契的沒弄出聲響。
直到屋外的聲音消失,陳今才在黑暗中摸索着脫光了衣服,伸手摸索到鏽迹斑斑的水閥旋鈕,下一秒熱水湧出。
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