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噗”的一聲，一個小小的鳄□□從水面浮出，在水面上晃晃蕩蕩的打了個圈後，鼻尖直指水庫西南側。

陳今擡眼望去，那是片荒蕪的土地，幾個枯萎的樹樁無力盤踞，周圍都是茂密的水庫綠化樹，隻有這個位置荒涼無物。

“儀式畢！”主持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周圍的音樂更大聲了，就像電影的謝幕曲。

水庫的水面依舊黑壓壓的一片，若是仔細些瞧，便能看出那是整池的魚群在水面喘息。

“賽博獻祭啊。”吳增咋舌，“是沒有殺豬客有意思。”

陳今從剛來就打量着四周，但知道現在人群退去，也一直沒見着村辦的人，心裡隻覺得又被吳增诓了一上午。

吳增用胳膊肘碰了碰陳今，湊近他耳邊說道，“你下午幹嘛去？”

周圍還響徹着嘈雜的音樂，陳今有些抵觸的偏過頭去，耳邊像有蜂群在嗡鳴：“回去了。”

剛認識不到兩天，這人怎麼總是動手動腳的。

“等等，好像有個蟲。”吳增突然伸手取下陳今的眼鏡，對着鏡架上輕輕一彈，好像确實有個東西飛了出去。

陳今還未來得及反應，就隻感到鼻梁上驟然一輕。

離了眼鏡很不适應，陳今此刻世界模糊一片，他一時半會兒甚至無法确認吳增是在胡謅還是的确有蟲。他眯着眼睛想把眼鏡奪回來，伸出的手卻正巧撞在了吳增的顴骨上，“不好意思。”

陳今的眼睛清澈明亮，并不似高度近視者一般無神。

吳增盯着面前的陳今打量了好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你眼鏡度數不高吧？”

陳今沒有回話，隻是開口道：“還我。”

陳今對于這種脫離自己掌控的狀态很是不爽，心底的躁意攀着脊椎上竄，後背也不停的冒出熱氣。但明面上，陳今卻還是語氣平和的同吳增好好說話。

陳今度數确實不高，即便脫了眼鏡，周圍大多東西他基本都能看清，戴眼鏡多是圖那份心裡的安全感罷了。

不曾想吳增卻沒回話，反而猛的蹬地起跑。

陳今愣神的瞬間，吳增竟已沿着水庫邊上的道路跑了好遠一段距離。

陳今的大腦是懵的，繼而便是強壓了兩天的不滿爆發，硬生生的把他裝出冷臉擠開一道細縫，憤怒的神情在他臉上燃起。

陳今顧不得許多，他猛的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群，朝着視野裡那個混沌的影子追去。

“這個小夥子，咋回事！”被撞的人一臉不滿。

多年來習慣隐忍的情緒，竟然在這兩天被吳增全被逼出來了，“你他馬給我站住！”

吳增跑有餘力，他甚至有時間掏出手機反手給陳今錄像，屏幕滿是陳今氣急敗壞的模樣，臉頰也在狂奔缺氧中逐漸泛紅，看上去竟意外的有活力。

“這兩個小夥子年輕啊！”圍觀遊客不住感歎。

不消兩分鐘，兩人便跑着出了水庫。吳增果斷沿着圍山向上，很快便跑到了分岔口。

說是分岔口，一邊大路寬又平，終點為殺豬客的場地，是被人修繕過的順暢平坦；另一邊則崎岖陡峭羊腸小道，沿着山坡曲折蜿蜒，路面被雜草覆滿。

吳增徑直沖進了羊腸小道，邊走邊把兩邊茂盛的樹枝壓折，粗硬的枝幹把他的胳膊劃出多條血痕，但總算是開出了一條平坦小路，陳今趕上時便好走了許多。

進山後不久，勐勒村的小水庫便出現在眼前，幾乎是個黑潭。村裡的幾個穿着膠鞋的娃娃在小水庫邊打鬧，兩個年紀大點的男孩甚至綁了繩子下水，周圍也沒見着什麼大人。

水清則淺、水綠則深、水黑則淵。

讓孩子自己跑到這麼深的水庫邊玩耍，做家長的竟也能放心。

“喂！大人喊你們下山去！”吳增隔空朝水庫喊了一嗓子，随後悶頭往林子裡更深處跑去。

一群孩子也沒回話，隻是靜靜地盯着先後跑出的二人，面無表情，眼神悠悠的閃着寒光。

等兩人走遠，兩個男孩才把深藏在水中的手拿開，一個白淨的小胖子立馬浮了起來，俏皮的童衣浸潤在黑色的水面中——那明顯是昨日參加殺豬客的小孫子，此刻臉色慘白，皮膚被水泡的有些發脹，不知死活。

“還你還你。”不知跑了多久，吳增停下，喘着粗氣後退幾步，把眼鏡塞回陳今手裡。

一路奔波，鏡片竟然還光潔如初，吳增倒是把眼鏡保護得挺好。

陳今一言不發的把眼鏡戴上了，後退兩步靠在樹幹上平複氣息，心裡的火都被跑散了。

“看看你自己，有活力吧？”吳增恢複得很快，他拿着手機又湊了過來，“别總跟個小老頭似的皺眉。”

火上澆油的套路，吳增熟悉得很。

“你他馬給我站住！”陳今的憤怒聲音從視頻裡傳來，整個視頻将近十分鐘，沒想到兩人竟能跑這麼久。

陳今看着視頻裡氣急敗壞的自己，終于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不過這視頻看着看着就不對勁了，半道的草堆裡好像躺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