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如厚重的棉被般鋪在頭頂,壓的人喘不過氣,整條路上唯有二人穿行的窸窣聲在林間回響。
抵達雷區,菌菇特有的鮮香味愈發濃郁,那本應是食物所挾有的美好此刻卻隻讓陳今覺得喉頭發緊。雷區深處,紫色微光稀稀疏疏的雜草間滲出,陰郁的天氣下同鬼臉般附着在地面,仔細一瞧才發現那是朵菌噴出的孢子,陳今不自覺的掩住了口鼻。
“看到了嗎?”阿青倚着邊上的梅子樹,單手從背後摸了一把尖刀匕首出來,利刃被她一點點的插進枯樹主幹,創口處緩緩的滲出青綠色的黏液來,她蘸了一點黏液喂進嘴裡,滋味看上去不錯,她意猶未盡的咧開嘴,笑容把原本秀氣的面龐扭曲得詭異不堪,“和你們在林子裡見的小蘑菇,不一樣吧?”
“你帶我來着要做什麼?”
“昨晚不是說了嗎?自然是出去幫工了,不是他......”阿青把尖刀從樹幹上拔出,刀尖直指陳今,“就是你。”
“就算我跟你去了,吳增身上的毒怎麼辦?”
“菌是我種的,我自是有辦法。不過給你猶豫的時間,可不多了。”
“你如此大費周折,也隻帶得一人過去,究竟有何目的?”陳今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半小時快到了。一條短信在這時蹦了出來,“您已進入邊境管理區,請遵守相關管理規定......”
原來已經到了邊境。
"閑事莫理。"阿青尾指勾着純黑眼罩晃了晃,繡了金邊的布料在她手中顯得精巧可人,"小兄弟可是想清楚了?"
鏡片蓦然蒙上紫色的菌菇孢子,陳今摘下眼鏡擦拭,借着低頭動作,他的餘光不經意的瞥過前方的雷區,“去。”
“本以為那個小哥是難得的絕色。”阿青笑着走了過來,輕笑漫過耳畔,她雙眼溫柔的注視着陳今,鋒利的刀刃毒蛇般纏上了陳今的脖頸,“這會子細瞧,倒是取了眼鏡的小兄弟你似乎更甚一籌呢?你們兄弟眉眼間竟這般相像。”
阿青羊脂玉般的指尖遊走過陳今的耳垂,眼罩收攏的刹那,陳今聽見匕首入鞘的聲音,伴随着阿青的輕笑低語:“這番舍身忘死的兄弟情誼,倒是不多見。”
話音剛落,阿青便牽起陳今的手,溫暖柔嫩的觸感隻讓陳今心底發寒,“跟着我。”
雷區的地面多是雜草和裸露的泥土,阿青走的技法很是巧妙,前去了又後退,不過五十米的距離,繞了近兩分鐘路途也未能過半。
“小今!回頭——”吳增的暴喝混合着風聲襲來,陳今猛的扯下眼罩回頭,适應了黑暗的雙眼被濃霧透出的晨光刺發疼,隻見吳增反剪着李姐的手腕出現在雷區邊緣。
李姐頭發散亂,鬓邊沾了些枯葉,她立領被刀裁去,露出的肩上赫然爬滿了紫色的斑痕,形狀和阿青脖頸處的凸起完全一樣,隻是已然沒了裡面的東西。
“把小今帶回來,你媽的命就還你。”吳增抓着李姐的頭發把尖刀放在她的脖頸處,他的聲線異常冷硬。
隔了十來步的距離,陳今依然能看到吳增抓着李姐的雙手有些微顫——他在緊張。
“哈哈哈!合作關系罷了,哪來的母女?”李姐似是被這個身份的點明給刺激到了,淩亂的碎發在被山風吹起,她不顧吳增抓着的頭發,硬生生的歪頭啐出口帶血的唾沫,“你們不會不知道,下毒的人死後毒自然就解了吧?”
先前翻李姐材料時隻分析出了李姐的身份,但不曾想她和阿青還有這層關系,隻是不知道經曆這麼多,二人之間究竟是情分還是罪孽。
陳今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阿青,她身後不遠處的正是母盅朵菌。
“信我還是信她?或者......”阿青的手指倏地貼上陳今的喉結,指尖來回在上面刮擦着。下一秒,阿青右臂突然向後揮出一道亮銀弧線,幾朵正欲綻開的朵菌瞬間迸裂成粉,詭異的菌粉騰飛,在半空凝成霧牆幾乎擋住了陳今的視野,“你們三個都想死?”
濃稠的菌霧猝然湧出甜膩氣息,陳今鼻腔湧入菌菇鮮甜的糜香,嗅得人腦内一片混沌,眼前景物頓時扭曲成五彩漩渦。
“走不走?”阿青惡鬼似的貼在後背輕聲說道,匕首不知何時貼了上來,此刻親昵的在陳今的動脈處蹭了蹭,“你猜是菌絲先蝕穿腦子,還是我的刀刃先嘗到血味?”
“走。”陳今啞聲應答。
雷區邊緣,吳增聽不清二人的對話,隻能抓着李姐緊張關注着二人的動向,下一秒卻發現二人意圖向裡繼續前行,“别去!我沒事!”
吳增過于緊張,以至于牙齒狠狠切入口腔内壁,猩紅血珠從創口處不斷滲出,他猛的撒開李姐往前跑去,“别信她!”
“不自量力。”阿青冷笑一聲,動了動手指意圖把他伫在原地,但卻陡然發現毫無效果,“怎麼會......”
在阿青驚愕的眼神中,吳增暴起襲來,濃密的菌霧被劈散開來,如同神話中分海的摩西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