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增松開鉗制的手,白老大應聲落地,癱坐在地面不住的嗆咳,額間青筋暴起,白老二立馬從藥箱裡翻出草藥貼來給他敷上。
白老三被吳增帶到床邊,他神色有些慌張,不住的朝阿哥所在的方向看去,說起話來也不似往常伶俐:“我小時候寄放在三榮奶過幾天,那下她呢肚子上也是有這個,但比這個阿哥的嚴重很多。”
可能覺得白老三小還不記事,當初在三榮嬢家裡他們做事從不避諱,所以他是親眼所見對方換血卸繭。
“我見着她用抽了阿叔呢血,然後再輸回給自己,整整七天,輸完這個繭就會不見!但是......”少年手指在虛空中比劃出誇張的弧度,屋檐漏下的雨水正巧滴在他翕動的鼻翼上,“但是阿叔也會不在。”
換血!
“這法子或許對于繭絲有效,但這換血的動作幾乎于一命抵一命。”白老大背靠在牆邊,氣息有些不穩。
“用我的血。”吳增拂去手臂上的雨水,示意他們現在動手。
“我們沒那條件去做配型,貿然嘗試有排異風險,一旦排異回天乏術。”
“你隻管用。”
雨小了不少,白家老宅的屋檐在細雨中滴着水,青石闆縫隙都鑽出潮濕的腥氣來。陳今在混沌中聽見瓦片承接雨滴的脆響,艱難睜眼後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遍布藥香的屋子裡——這是白家。
陳今的指尖撫過腹部,這會竟然生出了些新的皮膚,此刻變得柔軟無比,層巒凸起的繭絲早已平整,再無其他異樣。
吳增坐在床邊,眼見陳今醒來立即彎下身關切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陳今忽的抓住吳增的手腕,隻見腕間露出了數道交疊的淡疤,像是被反複撕咬的後果,“你倒是把自己當藥引。”
話尾的顫音洩了底。
吳增反手扣住他的掌心,将尚已經愈合的腕脈貼合到對方的手心來回摩挲,“現在不都沒事嗎?嗯?”
尾音含糊進了鼻息裡。
裡屋傳來陶罐碰撞的脆響,白老大佝偻着背從陰影裡踱出,他懷裡抱了個竹筐,裡面是些碎裂的龜殼,在油燈中投射出割裂的陰影,“這是上次在箐林邊撿的,大概也就是你們的東西了。這個鳄龜殼有安定□□的效用,正好給你們磨了用,老三。”
那應該是在爆炸中殘留下來的碎片。
白老三從屋裡探出頭來,不情不願的接下竹筐,跑到旁邊把碎片一股腦的倒進搗藥臼裡,白老二倒是不見了蹤影。
“今天是第一次,後面的六天每天都得的過來,不然一切就是白費了。”白老大走到兩人面前,陳今倏地松開了和吳增交握的手。
“上藥嗎?”陳今确實不清楚昏迷時候發生了什麼,但眼下狀态尚可,一直躺在别人床上也不是個事。
“是,不過這藥要避光才行,還是隻能進他們裡面的小黑屋裡挂點滴。”吳增攙了陳今下床。
白老大深深的看了眼吳增,順着他的話頭說道:“沒錯。”
夜幕深處傳來沉悶的鐘聲,那是山神廟的報時,陳今和吳增并肩走在回程路上,這條道上很黑,一路都不見有人家點燈,隻有前方的盡頭處亮着紅光,夜裡亮紅也不知是否吉利。
兩人到達拐角處便要離開,盡頭處的吵鬧聲卻飄了過來。
吳家院子裡,地面上的水蘊出了霧氣,飄蕩在白燈籠附近,不過點的蠟燭卻燃着紅光,如同三榮嬢家神龛錢的蠟燭一般。
屋裡大廳正中放了一口紅木棺材,此刻并未合上,吳開科胳膊上戴着孝,面無表情的跪坐在一旁,手中不停的往火盆裡扔紙紮用品。
送葬的哀樂混着老人們的咒罵刺破夜空,正被幾個老頭老太圍住叫罵:“你個不孝兒子啊!你爹生前花費這麼多心思蓋呢山神廟,現在你連看都不讓他看一眼!非要直接把他送火葬場!到底是不孝啊不孝!”
吳開科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起身,把老人們挨個請出房門,随即“嗙”的一聲,大力合上了家裡唯一氣派的大門。
這些白發蒼蒼的老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在煙雨蒙蒙中面面相觑,随後不知是誰開了頭,開始對着房門哭嚎起來,“老吳啊!你死呢太慘了!”
很快,其他人便應聲跟上,吳家門外亂作一團。
兩人走後,白老二從屋裡走了出來,手上提了封裝好的血袋,“跟他說的一樣,體外常溫能活,不用離心低溫保存。”
白老大沒再說話,心裡對卻吳增的來頭産生了很大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