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套灰撲撲的黑色長裙,外面裹了件堅硬耐磨的迷彩風衣,黑色的短發上沾着許多灰塵,手裡緊緊握着一根鋼棍,指尖泛白。
現在基地裡短發的女性很多,他混在其中倒也不顯突兀。
楚桓天朝着他按了聲喇叭,将身子探出窗外說:“你要不要跟我去新校區?”
司異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楚桓天歎了口氣,再次說道:“起來吧,跟我去新校區。我今天收獲不錯,往後餓不着你。”
那人略微動了動,然後慢慢擡起頭看他。
那雙眼……
那是一雙風流含笑的眼睛,但眸子漆黑,眸光璀璨,所以顯得有些冷漠。
他的眼裡沒有懼怕膽怯,隻有咬牙隐忍的痛苦和無處發洩的憤怒,那些無法排解的情緒一遍遍燒灼着他,将眼眶都燒紅了,可依舊是徒勞的,他的痛苦和憤怒不會在發紅的眼眶處消散。
隻會越積越多,連帶着那些不肯落下的淚一起咽下去,凝集成更深的仇恨。
清隽俊逸,唇紅齒白。他确實長着一副好相貌,想必男裝也是好看的。
他慢慢站起來,腳步生澀地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坐了進來。随後就閉上了眼睛,連同呼吸聲都放輕了。
他還在顫抖,手中的鋼棍也未曾放松。
楚桓天在想,如果系統沒有提醒,自己沒有及時趕到,他是不是會和那些異能者動手?
動手之後呢?他的憤怒确實能散一些,但迎接他的是更為艱難的處境。
光明基地難進難出,就算他孤注一擲想要離開,也未必能走出那道大門。更何況他在基地裡有些名聲,惦記他的豺狼虎豹并不少。
而且原劇情中所謂的“一群異能者圍着司異大獻殷勤”,就是這樣的“獻殷勤”嗎?真惡心。
楚桓天扪心自問,要是易地而處,他不會比司異做的好。
“你别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和紅石的人認識,他們跟我提起過你,我是知道你的。今天他們外出做任務沒了,臨别之前還托我照顧你。”
司異睜開眼睛,側過頭眼眶通紅地盯着他看,然後笑了一下。
楚桓天被他臉上冰雪消融的笑意震了一下,随後立馬将頭扭開,有些緊張地說:“你就安心住在我那兒,也别去老校區工作了,我出門做任務會帶着你,你自己找點物資換晶核。”
“嗯。”
司異應了一聲,他的聲音是沙啞的、輕柔的,仿佛帶着密密麻麻的絨毛落在人身上,搔得楚桓天一個激靈,不敢再扭頭去看他。
司異又笑了,這次笑意明顯,眉宇間的戾氣也散了大半。
“你笑什麼?”楚桓天問完之後又怕司異開口說話,他實在受不了那種怪異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不受控制了,所以急忙補充道:“沒事兒,笑就笑吧,愛笑就多笑。”
“好,我會的。”
楚桓天握着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不敢再和司異搭話。
越野車駛進新校區,這是司異第一次踏足這個區域,他看着道路兩旁的樹木,心裡的期待漸漸下沉,好像也沒什麼區别,這裡和老校區是相似的,隻不過建築新一些。
他見過那些住在新校區的異能者,他們高高在上,垂着眼打量他的時候像是在看一件貨物。
那時候司異就想,新校區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磁場,不然怎麼每個人搬進去後就會變得目中無人,高高在上。
不對,旁邊這個少年就住在新校區,但是他沒有目中無人,也沒有高高在上。
司異想起他說的話就想笑,他跟紅石的人能有什麼交情啊。
他們幾天前就撞見了,當時紅石的隊長威脅了他。
他說想讓紅石并入前三的隊伍中去,讓司異幫他遊走兩邊牽橋搭線,否則他就将司異的秘密告訴基地的人,到時候他一定會被趕出去自生自滅。
那一刻司異心動了,他真的期待着離開基地,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離開光明基地後隻有死路一條,所以還不能走。
半年前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費盡心思進入光明基地,結果卻是在這裡當牛做馬,還要任人辱罵欺淩。
司異害怕秘密被發現,每天睡覺都不敢脫衣服,甚至穿得比白天還厚實,就怕突然有人闖進來。老校區那些異能者就喜歡找借口誤闖年輕男女的屋子,所以很多人開始合租,互相有個照應。
但司異是男扮女裝,他沒辦法和人合租,所以隻能辛苦地承擔房租維持生活,還要避開那些煩人的追求者。
他每天都會安慰自己,再堅持一天,明天或許就會出現轉機,後天末世可能就結束了。
再堅持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