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學晚上沒來上自習,班長要記名字,她在筆記本上寫了又劃,最後因為不确定是哪三個字而罷休。
新來的轉校生,和江望打架的轉校生,逃了四節晚自習的轉校生,每一個标簽都能在平靜的湖面激起波瀾,但那波瀾轉瞬即逝,沒能留下明顯的痕迹。
像是黑闆上失誤的白色劃痕,會被立刻擦去,然後用正确的答案覆蓋它存在的痕迹。
十點四十分,第四節晚自習下課,屬于學生的一天正式結束。
一時之間整棟教學樓都活了過來,樓上樓下的學生吵吵嚷嚷地結伴回宿舍,高二一班的同學也相繼收拾東西離開。
十幾歲的少年們嘻嘻哈哈地商量着晚上要去吃點什麼,今晚洗澡的順序怎麼安排,要不要去超市買點小零食之類的,獨屬于學生的話題。
方許年和另外幾個值日生一起打掃衛生,一共四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男生一個女生。
女生去潔具間拿了掃把和拖把過來,然後拿着掃把開始掃地,整個過程中沒有和任何人交流。
那兩個男生一個去擦黑闆,一個去擺正桌椅,将拖把留在原地沒有碰。
所有值日生最煩的就是拖地,因為教輔書和習題太多,所以很多學生會在座位旁邊放一個收納箱裝書,拖地的時候要小心避開那些箱子,如果弄髒的話第二天箱子的主人來了之後就會抱怨。
而且地面上會有頭發和橡皮屑,拖完第一遍後要用紙巾把那些殘留的垃圾撿起來,然後清洗拖把拖第二遍,拖好後還要把拖把踩幹才能放進潔具間。
同樣是打掃衛生,拖地總是走得最晚的。
其實教室後面有一排帶鎖的資料櫃,每個學生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間格子,鑰匙也在自己手上,那是專門存放書本的地方。但是格子的空間不夠大,而且櫃子開開關關的也麻煩,所以大家更喜歡把書放在身邊,随時都能翻找。
那一排帶鎖的資料櫃成了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裝得最多的就是手機和外套。
方許年在班裡沒什麼朋友,又一直被欺負,所以拖地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兒一般都是留給他做。
其他三個人弄好後就打算離開,方許年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大着膽子問道:“可以跟我一起搬一下箱子嗎?”
兩個男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口說道:“呃,我們和舍友約好了去食堂吃火鍋,現在已經有點晚了,所以不好意思啊。”
他們走得很快,方許年的回答卡在嗓子裡沒能說出來,他緊緊捏着拖把,抿着唇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那個站在教室門口的女生說:“你也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說完後他垂下頭認真地看着地面,用力拖地。
其實已經習慣了,每次主動接觸都會被拒絕。
“不用那麼認真都可以。”
那個女生走到他面前把擋路的收納箱搬到椅子上,靠在書桌上看着他說:“隻有你會那麼仔細地拖地,嚴格按照要求做事,其他人都是在拖把尖尖沾點水蹭一蹭。不管拖得幹不幹淨,反正沒人會說什麼,所以沒必要那麼認真。”
方許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嗯”了一聲,加快速度拖地。
“随便拖拖就可以了,這層樓的人都走完了,我等你一起走吧。”
方許年擡頭看她,有些緊張地說:“不用不用,你先走吧,我還要在教室裡待一會兒,我趕着鎖門時間回宿舍。”
“服了,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卷,你們岚星是監獄嘛。”
女生說完回到座位上拿外套離開,走的時候還跟方許年揮了揮手。
方許年雙手握着拖把手足無措,朝着女孩兒抿出一個笑,小聲說:“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噗……你講話好老派啊。明天見啊大學霸。”
女孩兒走後方許年按她說的那樣,握着拖把在教室裡随意走了一圈,不算敷衍,但也沒有以往那麼仔細。
路過她的位置時,方許年朝着桌子上看了一眼,練習冊上寫着她的名字,他連忙走開,作賊心虛地低着頭。
她叫簡嘉。
高二開學沒多久,班裡的同學彼此之間都有些陌生。
這個班裡方許年最熟悉的就是江望和那個警告他的女生,因為他們之前就認識。
那個女生叫柳雨旎,和方許年是初中同學,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們就認識了。
而柳雨旎的态度一直沒有變過,她從小到大都讨厭方許年。
剛把拖把放回潔具間,賀川就來了。
他手裡拎着兩盒馄饨,站在教室門口得意洋洋地對着方許年笑。
“當當當當,胖姐小吃的蝦仁玉米馄饨,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帶進來的。下午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你了,吃得比平時少一半,晚上肯定會餓。”
賀川伸手勾着方許年的脖子,笑嘻嘻地說:“怎麼樣,給我補課不虧吧,你喜歡吃什麼我都記得。”
圓圓的杏眼被笑容擠成月牙,帶着嬰兒肥的臉頰上露出兩個明顯的酒窩,方許年順着賀川的力進了教室,有些擔憂地說:“不能帶飯進教學樓,特别是這些湯湯水水的。”
“怕什麼,這個點兒了誰還看監控啊,就算倒黴被老師發現,頂多說你兩句。到時候你就說你學習太餓了,實在扛不住,就讓我給你帶宵夜過來,老師一聽,不行啊,哪能讓咱們小學霸挨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