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眼睛往樓上看,但是腳卻沒有動彈,表現出來的糾結變得具象化。
駱明驕勾着他的脖子去乘電梯,“走吧,我跟你一起上去,我也洗一下。”
顧文素盤坐在地毯上玩手機,看見他倆離開就順口問了一句,“你倆去幹嗎?”
駱明驕:“身上有汗不舒服,我們去洗澡。”
顧文素立馬彈起來:“你真心機,悄悄洗澡不喊兄弟是吧。你跟許年去他房間洗,我跟冷皓宇去你房間洗。”
還沒等駱明驕答應,他扭頭就喊,“冷皓宇,走了,去明驕的房間洗澡!”
駱明驕懶得争辯,隻能在他們過來之前狂按電梯,讓他們趕不上這一趟。
運動過後的沖澡本身就很快,就算兩個人輪流用同一個浴室也花不了多長時間,方許年先洗,駱明驕後面洗。
他洗好出來就看見方許年坐在床上看着手機屏幕發呆,他沒有去看手機屏幕,而是看着方許年的臉,伸手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發什麼呆?”
方許年手忙腳亂地按滅了屏幕,然後表情僵硬地說:“沒,沒事。”
床邊鋪着地毯,駱明驕就坐在地毯上面對面地看着他。
方許年以為他要問什麼,就緊張地捏着手機,後背繃直,牙關咬緊,表現得像一隻即将出現應激反應的貓。
但是駱明驕什麼都沒問,他隻是點了點自己的臉,然後小聲說:“已經好多了。”
方許年摸上自己的臉,昨晚被母親打過的臉。
說來可笑,他已經忘記自己的臉是腫着的了,因為挨打的次數多了,所以他會下意識地忽略身體上的痕迹,然後很自然地去學校,頂着同學和老師的目光上課。
好像他自己不在意,那些痕迹就不存在。
也确實是這樣的,善良的人會在他的若無其事裡忽略那些痕迹,帶着惡意的人則不介意他身上多一些可以嘲笑的地方。
笑就笑吧,他已經習慣了。
從昨晚到現在,在他可以忽略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他臉上的痕迹。
駱家那麼多人,還有顧文素和冷皓宇他們,沒有誰盯着他的臉看,他們表現得那麼自然,好像隻要他若無其事,他們就看不見。
方許年鼻子有些酸,他咬緊牙關,手裡緊緊抓着床上的被子。
當眼淚砸在地毯上的時候,駱明驕差點彈射起來。
“怎麼了?”
駱明驕雙膝撐地,膝行着去夠床頭櫃上的紙巾,然後胡亂抽了一大沓塞進方許年的手裡,越發緊張地問:“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别哭别哭,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方許年接過那一沓紙巾壓在臉上,遮住臉上的表情後哽咽着說:“你們都是特别好的人,都特别特别好……”
駱明驕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隻能已讀亂回:“對對對,我們都特别好。别哭了别哭了。”
他手足無措地把抽紙抓過來拿在手上,嘴上亂七八糟地回複着,手上一直維持着抽紙巾的動作,不停地往方許年手裡塞紙。
“可是為什麼……”
方許年已經哭得沒辦法說一段完整的話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話語被急促喘息打斷,整個人一抽一抽的。
他将所有的表情藏在紙巾後面,隻露出通紅的脖頸和耳朵。
駱明驕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接不上氣兒。
“可是為什麼,我以前沒有遇見這麼好的人。”
“從來沒有人幫我說話……”
“沒有人給我出頭……”
“所有人都在欺負我。老師誇我了,他們要罵我。他們考試不及格,就撕我的試卷。他們遲到了,進教室的時候要撞我的桌子。下課打鬧的時候,總是要來撞我……”
“我不想當受氣包,可、可是媽媽求我别給她惹事……她說她太累了,讓我安分點,不然就别讀書了……”
“我、我沒辦法,我、我想讀書……我不想當受氣包,我不想的……”
“沒有人幫我,為什麼,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