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許年在三中的日子很輕松,經常在周末和同學約着去圖書館學習,也會和舍友偷偷在宿舍燙火鍋,被舍管抓到後在宿舍樓一樓的小黑闆上通報批評,他們宿舍的檢讨書貼在正中央,顧文素拍下來發了朋友圈。
字迹端正的檢讨書一看就是方許年寫的,最後簽着四個人的名字,好像這一份檢讨書是他們友誼的契約,隻要簽上名字就能續約友誼。
朋友圈的配圖還有他們的火鍋和小菜,顧文素心細,将那些瓶瓶罐罐和食材都标注了來源。
酸蘿蔔和泡草果的瓶子上貼着淺綠色的标簽,寫着:方許年媽媽贊助。
四個人的火鍋,一張不大的折疊桌,東拼西湊地出現了所有人的家屬。
這才是青春該有的樣子,這才是方許年應該經曆的青春。
駱明驕和他的聯系少了很多,但每周都會見一次,要麼是出去吃一頓飯,要麼就是和顧文素他們一起打羽毛球。
駱明驕繼續跟着駱明則學習,認識了很多人,也有了點大人的沉穩樣子,臉上的表情也不是時刻都那麼臭了。
他的右手痊愈後又開始接觸那些讓家人頭疼的極限運動,但到底還是被公司的雜事絆住了腳,所以很少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地離開,關上手機直接搞失聯。
在肆無忌憚做自己的同時,他開始試着承擔責任,身為繼承人之一的責任,為人子,為人手足的責任。
成長是很奇妙的事情,他沒有那麼具體的分界線來宣告自己的出現,隻是在無形之中,這個人突然就發生了變化,或是微小的變化,或是巨大的變化。
而對于駱家的人來說,駱明驕的變化是巨大的。
起初他們看到了一個“主動交朋友”的苗頭,當時就覺得這或許是改變的開端,可後續便不溫不火的,身為家人的他們感覺不到太過明顯的變化。
在覃念眼中,那些變化是帶着些特殊意味的,比如在心儀的人面前展示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是男性常見的開屏行為。
她想着那些行為或許是這個孩子陷入愛情中的正常表現,而他們這些家人感受到的,隻是他熱烈愛情的點點餘溫。
那不是成長的改變,隻是來自愛情的火焰,随時會随着愛情的離開而熄滅。
所以他們竭盡所能地對方許年好,希望能保住這一簇名叫“愛”的火苗,讓他始終停留在駱明驕身上。
他們因為餘溫的波及而感到雀躍,那樣的貼近,讓他們這個家庭正常了些。
駱明驕一直是遊離在家庭之外的,或者說他是遊離在所有親密關系之外的人,他抗拒親密關系,從不主動建立親密關系,甚至排斥别人和他建立親密關系。
他的以前遠比現在惡劣,現在經常回家,也會和家裡人溝通,以前的他會不聲不響地離開,為了去參加那些家裡人一知半解的比賽和活動,去往地圖上的另外一個,和A市相隔兩端的地方。
他不記錄自己的生活,不記錄沿途的風景和比賽的成績,像是一縷風,不在乎足迹和成就,隻是途經。
家裡人沒法從任何途徑知道他的下落,電話是不接的,消息是不回的,隻偶爾想起來了會回上一兩句,就連在外受傷住院了,也隻字不提。
好像他生來就是一個自由又孤獨的人,在世上沒有任何羁絆。
而家裡人不知道他是在和小時候的經曆怄氣,還是真的心理有問題,所以隻是詢問關懷,從不敢強硬地打擾。
隻要見過駱明驕跳傘或者賽車的人都會害怕他,因為他好像不怕死,閉上眼睛縱身一躍,他臉上沒有緊張害怕,也沒有興奮刺激,隻有一種平靜解脫,好像他要乘着風離開了一樣。
賽車更是吓人,在腎上腺素飙升的時候,人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勝心和尋求刺激的因子同時被點燃,他們相互挑釁,油門的轟隆聲逐漸逼近,速度不再是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隻是一串争強鬥狠的冰冷數字。
但是駱明驕沒那麼激動,他也沒那麼想赢,他就是享受極緻的速度,如果前方有人阻攔他的速度,他會不顧一切地往前,車身擦着山壁過去,不管情況如何,他都會堅決地駛向未知。
極緻的速度和危險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夠帶着他的軀殼逃離世俗,甩去那一身難以消化的情緒,将所有他無法處理的,不願面對的都抛之腦後。
他在驚心動魄中擺脫自己,也在驚心動魄中成為自己。
不過他的運氣一向很好,即便出過幾次事故也沒有受太重的傷。
人人都知道他玩起來不要命,所以他即便成績很好,也依舊成了大部分家長口中“不要命的纨绔子弟”。
好像跟他比起來,自家遊手好閑的廢物點心也沒那麼礙眼了,至少還知道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