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钰風度翩翩,最喜歡折扇傍身,能講理就不動武,像狼一樣,伺機而動,敏銳多謀;
三弟赫連瑾,長弓利箭,力大無窮,如同那草原上的鷹,勇猛頑強,高傲不屈。
那麼,第一次見面,執牛角大弓、射金絲鷹羽箭的,那是赫連瑾不會有錯。
之後新郎在正廳敬酒,與她在祝家屋頂閑聊扯皮的,也必然隻能是赫連瑾。
那麼,追到陋巷,和她定下三日之約的呢?
會是眼前這個,甫一見面就直接對她動手的……赫連钰嗎?
她忽然靈光一現,想起了周運。
謝家的淩軒門,易容術獨步天下。
周運作為謝運的長子,易容術不僅是學有所成,甚至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那麼,眼前的赫連钰,有沒有可能,也精通易容術?
否則如何解釋,她看到的兄弟倆,頂着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普天之下,她隻聽說過孿生子,可能生得九成相像,甚至亂人耳目。
蟲的池家兄弟就是。
他們不僅孿生、長得相像,還終日将他們的臉隐在白布下,裹得隻剩一雙眼睛。
可即便是池伯傑、池仲靈這樣,外貌身形都極為相似的雙子,用以分辨他們差異的區别還少之又少,自與二人相識起,越知初也從未認錯過他們。
更何況,是在越知初已知的信息裡,還有着兩歲年齡差距的赫連钰和赫連瑾呢?
嫡親兄弟,長得相像無可厚非。但長得一模一樣,甚至讓越知錯認,那隻能是——
和周運,或者說謝家……一脈相承的易容術了。
從以假亂真的效果來說,若非與謝家師出同門,除非中原之外、北方草原之上,還有和謝家的易容術一樣登峰造極的高人……
旁人或許會有此猜測,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但越知初,作為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祖宗,她知道——
沒有。
沒有那樣的人。
這天下間,能将這門技藝練到瞞過她眼睛的,隻有那一人。
而那一人,正是将易容術傳給謝軒——準确地說,傳給謝軒的祖先之人。
可赫連真帶着兩個弟弟,正式進入中原,将雲赫镖局做到今日的規模,也不過就是近五年間的事。
越知初眯了眯眼。
那就意味着……眼前的赫連钰,或者之前的赫連瑾,他們中總有一個,用了那門易容術,混淆了她的視線。
但這畢竟不是當務之急,并非眼下最值得深究的事。
越知初暫且按下了心中這個疑慮,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跟着赫連真進了祝府。
她身後那個赫連钰,沒有跟着進來。
祝府的院子很大,越知初上次做“梁上君子”的時候就觀察過。
但要說規格,倒也沒有逾矩,還是一個三進的院子,也算符合祝世榮一個正五品官員的身份。
但既然祝世榮給門匾題了“祝築”的字樣,可見他對府内一應事物還是花了心思的。
整個祝築,從裡到外,每個廳之間,都請築師、匠師們,精心布置了假山、小橋、水池這樣的雅景。
接連走過門廳和正廳,又走了一小段石子路,再穿過那條越知初熟悉的廊道,終于來到了後院。
赫連真一路将越知初引到了後廳門口。
越知初剛剛擡頭,看見後廳的門匾上題着“一碧萬頃”的字樣,祝府一個婢女恰好端着食盤路過,一見她們二人,立刻微微低頭,恭敬地向赫連真行禮:“赫連小姐好。”
赫連真先是和煦地點點頭,又見她端着的食盤上面放着一盤桂花糕和一盞茶杯,便狀似随意地問:“這是給夫人的?”
婢女低着頭答:“是的。”
“她吃了嗎?”赫連真又問。
“未曾。小姐仍是說,沒有胃口。”婢女說這話時,語中似有微微的擔憂。
赫連真歎了口氣,先是揮揮手示意婢女離開,後才對着越知初輕聲解釋:“弟妹自大婚那日中毒之後,這幾天幾乎吃不下東西,連她最愛的桂花糕也吃不下。多虧了二弟,每日讓府裡的下人,把從我們家鄉帶來的黃芪,加進給她炖的烏雞湯裡面,又想方設法哄着她喝一些。我也把雲赫镖局從家鄉運來的牛乳,都煮了茶給她喝了。不然隻怕毒還未解,身子先垮了。”
越知初連連點頭:“牛乳甚好,于清除體内餘毒有效。黃芪也好,補氣健體。”
然後又問:“可請醫師瞧過?可知夫人是中的什麼毒?”
其實,關于祝懷瑛中的毒,越知初已經了解清楚了,畢竟下毒的始作俑者——啞女,已經被她救走,人現在就在時冬夏的藥廬。
啞女下毒的前因後果、毒藥配方、解藥,時冬夏也都已經派了金花使者,昨日悄悄捎給她了。
她自然也深知,祝懷瑛中的這個毒,本就不取人性命,毒性也并不猛烈。
隻不過想要解毒,隻有解藥不夠,倒也确實要花一些時日。
越知初于是便胸有成竹地前來赴約,并一早就打算,趁機從祝府裡尋得一些,與淩軒門有關的線索。
但她心裡還有個疑問:
謝軒派啞女給祝懷瑛下毒,赫連家卻學了謝家才掌握的獨門易容術,謝軒……和赫連家,究竟是早就有所勾連,還是彼此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