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無法停止,她内心裡出于不安而不斷産生的揣測。
就在早些時候,她還因為慕妧的事,與時冬夏一言不合,至今也不知時冬夏去了哪裡。
是回了墜葉?抑或賭氣一個人出了遠門?
……她全然不知。
跟着時冬夏離開的仲靈,也至今還未回來報信。
如今,她又為慕妧的事,和久未謀面的楚明玉起了争執。
不得不說,慕妧這個女子……
終究是用她的命,在越知初的人生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楚明玉見她臉色複雜,卻長久未語,隻好主動問起:“你覺得,我殺了那個女學生,對我有什麼好處?”
越知初蓦地擡頭去看她。
好處?
她怎麼知道?
楚明玉殺人,原來是還要“好處”的嗎?
許是越知初的眼神太過震驚,楚明玉又問:“還是……你和那些人一樣,覺得我殺人,隻是用人血圖個樂?本就不需要什麼好處?”
一語中的。
可越知初不知怎地,一時有些心虛,沒能立刻開口承認。
“那就是了吧?”楚明玉眼神閃爍地笑了笑:“看來,也是時候和你說點廢話了——哦,我原本以為,你……至少你,是不用我多言的。”
她這話明明說得輕松平常,聽在越知初的耳朵裡,卻透出一股濃濃的……傷感。
楚明玉這話仿佛是在感歎,她原以為越知初能懂她,不想卻是她一廂情願了。
于是,接下來越知初聽到的話,便讓她在很久很久以後回憶起這一夜,都感到無地自容。
“越知初,我在安陸府初見時曾問過你,你覺得怎樣的天下,才能給你救下的那些女子,真正好的日子?”
楚明玉望着天,緩緩開了口。
“你還記得……你怎麼跟我說的麼?”她又看了看越知初。
越知初沉默不語。
她當然記得。
她那時說的是,“自然是國強君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其實,越知初之所以還記得,正因為……
那些話,本就不是說給楚明玉聽的,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曾經是這片土地上的王,她就是她口中那個“君”,她也自認為自己做到了“明”,于是她便想給天下女子,帶來“好的日子”。
可如今的虞國是什麼樣子?
她作為“越知初”的這一世,沒花多久,就看得很清了。
所以,她早就知道,她曾經信奉的那一套,根本沒有用——至少,無法萬世流傳,持續有用。
楚明玉果然複述了她的回答:“你說,自然是國強君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還記得麼?”
越知初隻好順勢點點頭。
記得,但……
她不能說,她根本就不再相信那個答案了。
楚明玉又問:“那後來,我對你說了什麼,你可還記得麼?”
越知初微微低下了頭。
後來?
後來……
楚明玉明明就喝多了!
見她低頭卻不語,楚明玉又是笑了笑,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又看向自己的掌心:“不記得也無妨。不記得……你才會覺得,是我害死了慕妧。”
越知初擡起頭,映入她眼簾的,就是楚明玉在黑暗中仍然能被分辨的紅衣,以及她那雙……如同火焰般閃耀的眸子。
“什麼意思?”
越知初感到自己的嘴唇微微有些顫抖,她總覺得……
她忽然覺得,她好像,遺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那些記憶,或許和她的人生無關……
但卻……
但卻——
似乎,和她“想做的事”,關系緊密,密不可分……
但……究竟是什麼呢?
那被她忘記的,至關重要的,關乎着她的“目的”和“願望”的……那最初的“發心”,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