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對她的看法，這麼多年來，也始終在猶疑改變。

但越知初也從來都不知道，楚明玉對她，又是怎麼看的。

如今乍一聽楚明玉那句“看錯你了”，反而勾起了她一絲好奇。

看錯？看對？怎麼看的……？

楚明玉就那樣靜靜地和越知初對視了半晌，久到，若非聽見了落杏園裡的落葉聲，幾乎讓越知初忘記了，她和楚明玉還站在落杏園的大門外，在這夜深人靜之時，進行着意義不明的對話。

按理說，越知初這一天下來，早就疲憊不堪了。

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比她從前在墜葉或是在禹州，都不知多費了多少力。

但此刻她和楚明玉的對峙，明着看，隻是兩個女子言語間的争鋒，其實……

早就牽扯上了習武之人的好勝之心。

在她們這樣持久對視的過程中，二人眼神中盡是不肯示弱的倔強，同時也帶着對彼此的挑釁。

甚至，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在眼神對峙了良久之後……她們竟然開始動用起了内力。

夜風本就寒涼，她們這兩位武林高手，又不動聲色地又交上了手，更顯得她們身側的夜風，變得更凜冽了一些。

越知初和楚明玉身側，各有幾乎不可見的烈風，乘着她們強勁的内力，逐漸席卷在她們二人的腳下。

越知初忽然露出一抹暢快的笑意：“好啊，痛快！”

她這話是真心的。

她和楚明玉相識六年，卻從來沒有真正交過手——一是二人并無交手的由頭，二是……越知初總覺得，以楚明玉的性子，不會樂意和她切磋。

但若說，有這麼一個奇女子近在眼前，卻不能與她探讨武學，真覺得不惋惜、不好奇，也絕對是假的。

盡管她們彼此都對對方的實力有所感知，哪怕沒有真的交過手，其實也都能認可對方的實力，以及……對方的江湖地位。

但畢竟——高手之間，無論男女，無論身份地位，無論武林評價……若說沒有求勝争鋒之心，那也是假的。

因此，好不容易和楚明玉有了正面對峙的機會，對方還肯配合地也使出了内力，越知初倒是真的十分期待。

她想知道，楚明玉的武學天賦，是否真如她想象和期待的那樣，強得可怕。

畢竟，她知道自己靠的……其實是耍賴。若不是有那些秘籍，若不是她千年來的記憶和反複訓練，她的武功……絕不可能有今日的造詣。

而楚明玉則全然不同，她就是一個肉身凡胎的女子，生活在這個對女子并不寬容的世間，卻做了天下女子都不敢做的事，冒犯和違背了不知多少男人——或者說位高權重之人的心意。

越知初敬重她，自然也認可她作為對手的資格。

就在二人腳下的樹葉越聚越多、越飄越高，風力也變得越來越強勁的同時，楚明玉也回應她一抹真誠而挑釁的笑容：“好啊，我也覺得，痛快！今日有幸，那就讓我好好見識見識，越大當家的實力吧！”

“彼此彼此！”越知初立刻亢奮地回應。

與此同時，二人也十分默契地踮腳往地面用力一蹬，雙雙在那飛舞肆意的落葉中騰空而起——

很快，就一同停滞在了半空中。

不僅如此，她們身旁，原本隻是在腳下飛旋的落葉，如今更是圍繞在她們整個人身旁，幾乎圍成了一個繭的形狀，将她們的身影都包裹在其中。

那暗流湧動、一觸即發的場面，舉凡是習武之人，若經過遇見了，必然立刻就能察覺，在兩個圓狀的樹葉圍繞之中，暗藏着兩股，絕世罕見的……強大内力。

越知初和楚明玉的視線也都已經被樹葉遮擋，但她們似乎并不在乎，暫時看不見對方的臉，反而是爽快的笑聲和言語的挑釁從未停歇。

“越大當家！在此處同我動手，真的不怕你那相好的見了，懷疑你？”

“楚女俠客氣了。彼此彼此！你在此處同我動手，難道不怕稍有江湖見聞之人，即刻就猜出你的身份？”

……

她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來回挑釁了好幾回，直到二人身邊環繞的樹葉之衆，幾乎已經完全遮蔽了她們的身形，然後——

幾乎在同一時刻，她們默契地推出一掌！那原本環繞在身邊，已經形成了繭一般的落葉，便頃刻之間往對方身上悉數砸去！

那樹葉的攻勢之猛、速度之快，絕非尋常人的眼睛，可以追随、企及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