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山。
她想起來了。
在祝家夜宴那晚,“霍大人”這個稱呼,還曾在她心裡激起過漣漪。
現安陸府的知府,霍震山。
曾經的……安陸府通判大人。
六年前的通判,如今不過是個知府,可見霍震山的升官之路,走得也并非多麼順遂。
但越知初不理解的是,他既然是安陸府的官員,為何會勾結上洛王?
洛王,人在京城,又是姬珩的心腹,而安陸府……遠在虞國的西面,就算洛王要找一個親信,和他共謀什麼“大事”,為何選中安陸府的一個知府?
裴佑白的傷勢比方才穩定了一些,他本就功力深厚,越知初的内力也幫他更快地穩住了心脈。
見他肩頭的血不流了,越知初心裡總算放心了些。她收回注入内力的手,還是有些擔憂:“穩是穩住了,隻是外傷終歸還需要上藥。而且,這箭頭擊中了你的骨頭,暫時還不能拔。”
——那根射中他的箭,還插在他的肩頭,越知初看着就覺得煩悶。但眼下沒有藥,外面也風聲鶴唳的情況下,她不敢輕易地拔箭。
就算箭能拔除了,就沖傷口出血的情況,可知傷口很深,他也得好好休養一段日子才能養好。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怎麼帶他出去。
裴佑白也動了動,似乎是覺得比剛才好一些了,他轉頭看了看越知初,黑眸裡盡是冷靜和誠懇:“你先走。我自有辦法。”
越知初深深吐出一口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直接對他惡語相向。
“行,你說清楚你的辦法,我即刻就走。”她答得很配合,很冷靜。
“……”裴佑白的眸子閃了閃,“他們隻是要捉拿我回京,不會要了我的性命。興許,怕我死在路上,還會給我治傷。”
越知初氣笑了:“這就是裴指揮使的好辦法?辦法就是,束手就擒?”
裴佑白的面上閃過一絲绯紅。
越知初懶得再問,她也不打算再聽他辯解,而是走到柴房門口,仔細将耳朵貼在門上,聽了片刻,複回過身,看着裴佑白的眼睛,鄭重地說:“裴子昭,我知道你有秘密。就算我不清楚那些秘密對你究竟有多重要,但人為了守住秘密,有時候……會低估了性命。”
裴佑白的身子狠狠一怔,甚至連一向沉穩的黑眸中都卷起了不小的風暴。
“所以我不打算再同你多費口舌了,你聽着,若有話說,出去再說。若不想說,我也不問。但你既讓我叫了你的名字,我便當我是你的友人。更何況,你還算是我的師兄。我越知初這個人,平生最讨厭别人對我指手畫腳,更讨厭……有人在我面前,罔顧自己性命。”
越知初說這些話的同時,耳邊也沒有忽略,後院的門外,蠢蠢欲動的兵刃聲。
“噓,他們快來了。”看着裴佑白打算張開的嘴,越知初又及時制止他開口。
她必須冷靜,必須盡快想出辦法——
可所謂“辦法”,看看這間逼仄的柴房,想到外面被圍困的院子,她能想到的也無非是,她和那些戍兵大戰一場,赢了,帶他走,輸了,一起被抓。
沒有選擇的選擇,算什麼辦法。
那麼,談判呢?
可有什麼條件,是能讓外面那些人忌憚,而“不得不”放她們走的?
她腦中飛快地盤算着。
池家兄弟也在山莊裡,雖然她命令他們去休息,但如果事情鬧得足夠大,他們未必不會察覺。
江遇……江遇的情況不比裴佑白好多少,她還是隻能祈盼江遇千萬不要摻和進來了。
至于李老三……他活着就行。
那這裡,還有誰……誰……
!
越知初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或許會成為她們逃脫的機會。
想到那人,越知初的神色平靜了一些,她坐到了裴佑白的身旁,低聲提醒:“一會,他們若是闖了進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開口。切記。”
她倒不擔心裴佑白會說出什麼對她不利的話,但她必須讓他打消“舍己救人”這麼荒唐的念想。
裴佑白這個人……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固執一點。
她想好了對策,在外面的戍兵躊躇之際,反而有了守株待兔的安逸感,甚至閉上了眼睛,默默開始了調息。
她能感覺裴佑白探究的視線始終纏繞在她身上,但當前的情況,容不得她更詳細地解釋了。
至于她的對策,是否能奏效,她也還不清楚。
但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麼,最差的情況,無非就和他們惡戰一場。
她也同樣做好了準備。
果然,不多時,外面的院門隐約發出了刺耳的“嘎吱”聲,越知初知道,他們按捺不住了。
她赫然睜開眼,目光警覺地朝外面看,同時站起身,眼神堅毅地對裴佑白道:“我去應付,你謹記。”
她便打開了柴房的門,往院子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