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明着是對齊予執曉之以理,實際上連越知初都能聽出來,句句暗含威脅之意。
無非是希望齊予執趕緊把裴佑白拿下,順便方便他自己也能拿下越知初罷了。
如果,他真的是沖着“遮日狂風”來的。
越知初知道都司衙門的作風,他們一向把聖旨看得比什麼都重,皇帝的旨意就是他們生死的信仰。
陛下要他們生,他們便奮力求生;陛下要他們死,他們也會榮耀赴死。
她不能讓齊予執聽信了霍震山的鬼話,于是正要開口幹擾齊予執的判斷——
卻不想,齊予執比她想的,更聰明點。
“霍大人,本官辦案,自會謹遵陛下禦旨,閑雜人等,又豈能輕易幹擾到我。”
越知初聽了這話,立刻閉上了正要張開的口。
就讓他們勾心鬥角吧,她最惡心的人間争鬥,此刻卻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至少,這個齊予執,看起來,倒不是會讓人随意拿捏的性子。
這對她有利。
霍震山果然沒想到齊予執會這樣不給他面子,當衆竟然駁了他的話頭不說,還話裡有話地暗諷他也是個“閑雜人等”。
霍震山哪咽得下這口氣,但齊予執是都司的人,又是武将出身,官職比他高不說,都司的戍兵也都隻會聽齊予執的。真要是起了沖突,霍震山也占不到便宜。
于是,他表面上還是隻能恭敬地說:“是,齊大人說得是。不過,既然大人你都親自來了,這院裡的反賊總不能不抓吧?你看,要不,就把這女子先關起來,由我來審,大人安心對付反賊,咱倆……呃,也算是,通力協作。你看,如何?”
越知初聽得想笑,霍震山這算盤珠子打得……都快崩她臉上了。
若不是她打定主意要保護裴佑白,她倒真想将計就計,讓這位霍大人,“審”她看看呢。
不過,她還是既意外又滿意地聽見了齊予執的回答:“霍大人,請你讓一讓。捉拿反賊的事,陛下還是交代了我們都司來辦的。你一個文官,萬一碰着傷着了,我也不好跟陛下交代。”
越知初眼見着霍震山的整張臉都扭曲了一些,看熱鬧的心,也更澎湃了。
“來人,護送霍大人先去前院休息。”
齊予執下令的語氣毫無波瀾,嚴肅得一如先前下令包圍院子,沒有任何情緒。
“是!”
幾名戍兵很快就架起了霍震山,不顧他還在“哎、哎,齊大人、齊大人!等——”地嚷着,就直接把他帶走了。
越知初這下是真心地笑了。
如果,齊予執不是和霍震山一夥的,她的計劃,就更有希望了。
于是,在霍震山走後,趁着她身旁那幾名戍兵還在躊躇之際,越知初又一次直直地看向齊予執,對他提議道:“齊大人,真的不想聽聽麼?我掌握的線索,不僅不會耽誤你捉拿反賊,甚至,還會讓你找到真正的——你該去捉拿的人。”
反賊……
她其實在聽到這個詞的當下,就覺得可笑。
在聽裴佑白說“反賊”是他的時候,隻覺得更加可笑。如果朝廷真有抓反賊的旨意,那她倒覺得,抓她,都比抓裴佑白合理一些。
但齊予執是個怎麼樣的人,她還一無所知。她要做的,不過是在他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避免他過于“忠君”而對裴佑白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畢竟說起來,他們還算是……同僚?
越知初耐心地等了好久,就在她以為談判失敗的時候,齊予執卻揮了揮手,然後,她就看到身旁的那幾名戍兵,退了回去。
沒多久,那些圍在門口的都司戍兵,全都退後了一丈。
霍夫子突然就從人群中,變得和齊予執兩個人顯眼地站在門口,一時還有些驚慌:“這、這……”
霍夫子還在掃視周圍的情況,齊予執卻已經大步往越知初走過來。
他個子高大,身上的官府威風凜凜,赫然站到眼前,是帶着讓人心驚的壓迫感的。
齊予執緊盯着越知初的眼,平靜地隻說了一句:“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麼把戲。否則……”
“否則,任憑大人處置。”
越知初揚起嘴角,滿臉無邪地接了話。
齊予執怔了怔。
這名女子,僅從外表看起來,的确沒有任何特别之處,但她自與他面對面起,無論是鎮定的姿态還是挑釁的話語,都說明她絕非鄉野之地的農家女子。
更何況……
作為習武之人,齊予執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會武功。不僅是會,齊予執甚至有種感覺,真要和她動起手來,他未必就一定能勝。
但她此刻同他說話的姿态,又故意表現得像個普通女兒家,語氣裡甚至還帶了一絲輕快和……撒嬌。
這讓齊予執更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