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别了盧真珠,越知初捏着那個木盒,趕緊就去了班房。
木盒裡的東西,她還不知是什麼,但按盧真珠的解釋來看,應當是個重要的物件。
但盧真珠也說,這就當“送你的禮物”了。
越知初走回班房處用不了多久,她一出正堂,就刻意仔細聽了聽外院的動靜——
打鬥……還在繼續。
她一邊趁亂繼續往班房走,一邊不由得心生好奇:以楚明玉的能耐,要對付那些戍兵易如反掌,或許……也就韓至,能稍微拖住她一些時候。所以,為了給她争取時間,楚明玉還得裝作身陷囹圄?
可楚明玉又如何知道,她到底需要多久呢?
還是說……
越知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步——還是說,楚明玉一直感知着她的氣息,隻要她還在府衙裡,楚明玉就會一直和他們糾纏下去?
“有我在,都由得你。”
言猶在耳。
楚明玉啊……
越知初笑着加快了步伐。
那個奇女子,總有一天……她們,也會有一起喝酒談天的時候吧。
越知初擡頭看了一眼夜空,月亮隐在了雲裡,灑向大地的清輝不再,可那迷蒙的夜空,就仿若她此行迷蒙的心境——穆直死了,她原本那強烈的來意和目标,也随之變得模糊而枉然。
她忽然想起了時冬夏。
應該說,她忽然很想念時冬夏。
她也想念墜葉,想念那個,被哭和笑環繞的中秋之夜。
可班房就在眼前了,屋子裡的油燈還亮着。
她看了看手裡的木盒,準備揭開盒子的動作,終究是停了下來。
她推開了班房半掩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都說了,我不去。”
木桌前坐着一個專注的身影,頭都沒擡,就不耐煩地沖她說話。
桌子上,還堆着高高的好幾疊紙本。
越知初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那位“頭兒”——不去羅門街喝酒的那位。
她還是笑着開口問:“不去哪兒?”
那人猛地擡頭看她,神色裡盡是防備:“你是誰?”
不僅如此,越知初還看見,他放下了手裡原先捧着的卷宗,似乎往腰間摸去了。
哦……?
這麼晚了,在班房裡點燈熬着讀卷宗,竟然連佩刀也沒解下麼?
越知初有些驚愕地挑了挑眉。
要是懷臨府的衙役都這麼恪盡職守……又怎麼會,連她帶着白岩逃獄的風聲,都一點也沒走漏?
他們若當真如此勤勉,此時此刻,她和白岩的畫像,早就該貼滿懷臨城的大街小巷了。
“差爺不必緊張,我一個弱女子,不至于要勞煩您動刀。”
她沒再多想,決定先掌握對話的主動。
畢竟她隻是來拿東西的,東西拿到也就打算走了,如果想要在這裡動手,她先前也不必特意去找一趟盧真珠了。
隻是,這人眉眼裡的冷然,昭示着他絲毫沒有被她的示弱打動,問話的态度反而愈發威嚴:“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深夜私闖府衙,可知乃是重罪!”
眼見着他真想拔刀,越知初連忙舉起手中的木盒:“别、别,差爺,誤會,真誤會了。我并非私闖,也并非歹徒,我是來給……知府大人吊唁的,隻是陪夫人說話,不經意便待得晚了點。您也知道,女子之間叙叙家常,便不太注意辰光了。您若不信,可查看這木盒裡的信物,夫人正是擔心我在衙内遇上難處,特意借我的。”
“……夫人?”
那人遲疑着緩了緩手裡的動作,神情卻仍是異常警覺。
“對,穆夫人——盧姐姐,她是我……同鄉。”
越知初張口便編了個“同鄉”的身份,既是為給自己解圍,也是在試探。
——她偷聽過這人和另外一名衙役的對話,也在進來時親眼看見了他埋頭鑽研卷宗的樣子……他似乎,不太像這懷臨府衙裡的其他人。
他,似乎還真把衙役的“差事”,當個差事。
越知初便想試試,如果她亮明“身份”,編的話半真半假,他又會否不問青紅皂白,真要強行跟她動手。
就算真動手,她畢竟也是不怕的。
隻是有點嫌麻煩。
奇怪……
越知初想到這裡,差點笑出了聲:以前,總覺得像江遇那樣,跟人好聲好氣地編瞎話,才麻煩。
現在,她自己居然也成了這樣的人。
但正因她自己也在做這樣的事,她仿佛在恍惚間,忽然理解了江遇對她說過的,“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靠武力解決就沒事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殺掉就不會再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