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捧過酒壇子,豪爽地給自己和楚明玉都倒了一大碗。
“來吧,先幹一碗!我倒是有點好奇呢,這西風陳釀,到底滋味如何。”
說罷,她舉起碗對楚明玉點頭示意,然後不等楚明玉回應,兀自一仰頭,就幹掉了整碗烈酒。
江湖兒女,喝酒的确是要這樣,才夠痛快。
楚明玉沒多言,也跟着幹了一大碗。
“哈——”越知初猛地呼出一口氣,“好酒!果然夠勁!”
楚明玉也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點頭同意。
越知初很快就給二人又滿上一碗,這次沒急着喝,反而夾了一塊醬牛肉放到嘴裡,大口嚼了起來。
“嗯……嗯,嗯嗯嗯!”她口齒不清地一邊點頭表示“好吃”,一邊兩眼冒光地盯着楚明玉,示意她也趕緊嘗嘗。
楚明玉便也跟着嚼了一塊。
香。
的确是很香。
牛肉,不是尋常百姓家可以吃的食物。
虞國地大,耕田廣闊,物産豐饒,牛……多數用來耕種。隻有老得耕不動地的牛,才可用來宰殺,做成肉食。
但通常,肉都很老,不好吃,不受歡迎。
因此,大部分牛肉,都被做成了肉幹,在偏遠地區兜售。大部分賣給了行路的旅人和商販,還有從前的……遊牧民族——草原上來的那些部落。
但這家逸然酒肆的醬牛肉,不知是用了怎樣的醬料,或是烹饪技法,竟然能醬得這牛肉,微妙地卡在了“老得嚼不動”與“十分有嚼勁”之間,入口咀嚼,唇齒留香,回味濃郁,還真的非常下酒。
越知初吃得高興,又幹了一大碗西風陳釀,再次爽快地大聲“呼”出一口氣。
“楚明玉,真不錯!這羅門街,真不錯!”她一喝酒臉上就會泛紅,如今兩碗下去,面色紅彤彤的,倒是很顯喜慶。
楚明玉點點頭,說的話卻很煞風景:“要不是身後還有追兵,就能吃得更香了。”
“追兵?!你仔細瞧瞧,哪有追兵?在哪兒呢?”
越知初故意說得很大聲。
她早就留意過了,整條羅門街,都十分嘈雜,人聲鼎沸,不斷有劃拳、叫賣、吵鬧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任憑她們此刻是坐在了鋪子裡,這通透大開的門窗,也絲毫遮擋不住流水般持續湧來的各色聲響。
因此,就算她大聲嚷着“追兵”這樣的字眼,也沒人朝她們看過來一眼。
楚明玉抿着唇,沉默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說吧楚明玉!你就說吧!”越知初再次大聲嚷道:“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白芝的事,又是怎麼能在府衙裡等到我的?你,到底有什麼秘密,比我的秘密……還要神秘?”
她們點的西風陳釀,既是這家酒肆的招牌,也算得上是懷臨特産的烈酒,兩碗喝下去,越知初的肚子裡暖呼呼的,連哈出來的酒氣都有些燥熱。
她講話時的舌頭,也難免變得含糊了一點。
但她喊得特别大聲,特别用力,楚明玉聽在耳裡,好像連腦子都嗡了一下。
楚明玉端起酒碗,把剩下的西風陳釀全幹了,然後才深深呼出一口氣,冷靜地看着越知初:“你真想知道?”
越知初用力點頭。
“好,你真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楚明玉明明也喝了兩碗,卻像喝進去的是水一樣,面不改色,口齒清晰,全無酒意。
“越大當家,你可還記得,一個叫三娘的女人?”
她幽幽地開口,才剛問了一句話,就把越知初驚得愣在當場。
三娘?!
三娘……?
越知初忽然不敢回話了。
三娘。
她何止記得?她可太記得了!
她自己,就叫過“三娘”這樣的名字。
而在她的記憶裡,還有一位叫作“雲三娘”的女子,曾給她留下了,振聾發聩的“遺言”。
“你若不打算管了,從一開始,就不該管。”
越知初正想到這句話,沒想到,楚明玉也一字一句地,将這句話重複了出來。
蟬部長老。
百年以前。
她曾經的手下,雲三娘。
楚明玉……怎麼會,怎麼可能,認識雲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