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才開口,卻是先問孟南柯:“夫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倒讓孟南柯好奇了:“假話是什麼?”
靳紅月不假思索:“假話便是,我愛他。”
說這話,好懸沒給靳紅月惡心到。
那麼真話是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孟南柯還是接着話說:“真話呢?”
靳紅月這次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不愛他。從他對我以欺瞞騙我真心。又在我知曉真相後卻不肯放我離去那日開始,我就已經不再愛他。”
她靳紅月自然是不可能愛齊恒越那種東西的,而‘月娘’知曉自己被騙,可不就是靳紅月到來的那天麼。她對孟南柯說的這些話,不算撒謊。
隻是這個時候和孟南柯說這些,也是為了再次向孟南柯表明,自己對齊恒越是真的一點想法都沒了,自己和兒子能過好,就是她最大的心願和期盼了,也算為之後要做的事的鋪墊。
“說句讓夫人傷心的話,将軍這人實乃自私自利之輩。不論是夫人你,抑或是我,都是年少時被他花言巧語所騙,待識清他的真面目時,都是數年之後,可人這一生又能有幾年可蹉跎?
他非良人,我隻想為我和孩子尋條出路,夫人你便是我如今唯一的依仗。”
她除了一個孩子什麼都沒有,又不想依靠不靠譜的老公,投靠大老婆就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這很合理。
但還不夠,靳紅月的目的是,讓孟南柯對齊恒越死心,然後送齊恒越上路。
沒了齊恒越那麼個礙事玩意兒,之後要怎麼謀劃讓齊殷安安穩過完此生,都是簡單的事。
可孟南柯聽完靳紅月說的話,卻開始失神起來。
她發現她最近回憶往昔的次數越發多了,但兜兜轉轉都在最後凝成一個問題:
‘我以後餘生當真隻能如此了嗎?’
孟南柯也在迷茫,所有女子都是過的這樣的日子,如果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那她該怎麼辦?她已無父母、兄弟,便是想和離歸家……她的家也随着母親離世沒了,那她還能去哪?
此前的她認為,她嫁給了齊恒越,入了齊家,她的人生就已經差不多畫上了句号,便是死了,她也是被以齊恒越妻子的名義,葬入他們齊家的墳地。
世人都道,無子無孫,死後便是斷了香火,就隻能當個孤魂野鬼。
孟南柯也怕,若自己成了孤魂野鬼,死後她還能找到爹娘、兄長嗎?
淚無聲簇簇而落,卻又不待她繼續悲春傷秋,她的手被另一雙幹燥溫暖的手握住,一道擔憂且略顯無措的聲音鑽入耳中:
“夫人怎忽地落淚了?可是、可是我的話叫夫人壓力太大了?哎……我這、我這……”靳紅月手足無措,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齊殷安在自己懷裡摸了摸,掏出疊好的一方幹淨手帕,蹬蹬蹬邁着小短腿到孟南柯跟前,朝孟南柯舉起自己手中手帕,稚聲稚氣道:“母親莫哭,母親擦眼淚。”
靳紅月很欣慰好大兒的靈敏懂事,拍拍孟南柯的手道:“夫人瞧,安兒亦在關心、擔憂着你呢。”說着,還局促地把自己的手,又在衣擺上蹭了蹭。
她剛才可是在花壇裡翻找石頭來着,手可不幹淨。
孟南柯看看無措的靳紅月、擔憂的春芝,和懵懂的齊殷安,忽然破涕為笑。
從齊殷安的手裡接過手帕,孟南柯輕柔地撫摸了下齊殷安的小腦袋:“多謝安兒的關心。”
她擦拭眼角淚痕道:“我無事,我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便沒忍住悲從中來,讓你們見笑了。”
孟南柯哭,春芝也跟着抹淚,靳紅月便要負責一起安慰她們兩人。
靳紅月對孟南柯道:“夫人庇佑我與安兒,夫人即是我母子二人的恩人,亦是我的姐妹,姐妹之間談何見笑?我隻望夫人安好,而我亦能幫上夫人一二才是。”
一時間,孟南柯的心中閃過諸多思緒,但一時無法梳理清楚,隻道:“會有那樣的機會的。”
她想,她是該好好思考一番餘生的規劃了。
是夜,笙草給靳紅月說八卦,說齊恒越一下午都沒有去過觀蘭院,夜幕落下時也沒要去觀蘭院過夜的意思。
這倒是黃芙月入府以來,大半個月裡頭一回。
結果就是,觀蘭院那邊又砸碎滿地東西,到晚上才清理幹淨,卻一時找不出新的替代品了。
靳紅月聽完,卻隻心疼被砸了的那些擺件、器具。
好歹也是将軍府所用之物,加上近年來孟南柯以自己嫁妝填補府内虧空。黃芙月這發一通脾氣,指不定砸了多少孟南柯的嫁妝。
真是敗家玩意兒,靳紅月都替孟南柯心疼。
“要不出去溜溜彎,找黃芙月消消食?”
想到就要出門,靳紅月笑着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人,臉上的表情差點裂開。
“……将軍……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