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賀序白對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執念,謝宜本該生出一絲懼意。
可奇怪的是,她沒有半點畏怯,腦海裡還隐隐覺得這個人絕不會傷她半分。
真真神奇。
吃了兩口菜,謝宜瞟他一眼,淡笑道:“我對你,倒愈發好奇了。”
賀序白輕笑:“我倒有一個法子能解了你的好奇心。”
謝宜想也未想,下意識脫口:“什麼法子?”
男人的眸子霎時變得溫柔潋滟,“我娶你,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了解我。”
“......”
謝宜一臉嫌棄:“我不喜歡油嘴滑舌之人。”
“這不是油嘴滑舌,這是我的真心話。”
男人仍是滿臉無辜,昳麗的面容上,狹長的丹鳳眼透着妖冶,令人一眼望去,便不由得将反駁的話吞咽回喉嚨深處。
謝宜不得不承認,此人慣會使用他的優勢。
寒冬的夜來得很快。
就說這麼會話的功夫,天色便暗了下來,明明四面八方皆有凜冽的朔風灌進,可謝宜卻沒感覺到半點寒意。
真真是奇了怪了。
這幾次在面對賀序白時,有太多太多她無法解釋的情愫。
謝宜不知如何回應,便避開了話題:“我吃飯不喜歡别人打擾,你可以離開了。”
賀序白也不想讓她再多思傷神,順勢起身:“也罷,今兒你也累了,外頭有人值夜,你用完飯安心歇下便是。”
謝宜應聲,瞧他出了牢房,又低眉看了看這幾樣精緻的菜式,皆是她愛吃的,連鹹淡都極其适宜。
一日下來除了早膳是在府裡吃的外,她便再沒吃過東西,現下當真是餓了。
她從來秉持着萬般皆下品,唯有吃飯最大的理兒,縱是再大的事,也該以填飽肚子為先。
謝宜把這些飯菜掃蕩得幹幹淨淨。
***
典獄長給謝宜點了兩支蠟燭,若要看書,燈火也是足夠的。
隻是賀序白進來一頓攪和,她也沒了心思,消消食後,便打算歇下。
她才脫了鞋襪,外頭便有人肅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謝宜微詫,忙重新将鞋襪穿上。
賀歸辭拎着食盒出現在眼前。
卻見牢房布置得很是用心精巧,男人的面上掠過一絲陰翳。
賀歸辭揶揄道:“看來我來晚了一步,這些東西阿宜想必吃不下了,來人,拿去扔了。”
謝宜的心思何等清明,縱使他面上并無幾多惱怒,可面上的陰戾卻是怎麼藏也藏不住。
她忙接過食盒,淡笑道:“歸辭哥哥說什麼呢,你一向了解我的口味,拿來的東西必是我愛吃的,豈能扔掉?”
謝宜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賀歸辭面上的陰戾瞬間消散,笑意溢了滿眼。
“張舟重傷一案疑點頗多,我已經命人連夜去查,不出三日,必能有個結果,你且安心。”
謝宜自是明白賀歸辭待她的心,隻是每每思及白日在肅政殿的那一幕,她仍是心驚。
她猜不透賀知鴻對她是怎樣的一個态度。
賀歸辭給她盛了碗湯:“你今日憂思過度,我特意命人熬了碗人參雞湯,你嘗嘗看,炖了三四個時辰的。”
謝宜不露痕迹笑了笑,接過碗:“謝謝歸辭哥哥。”
賀歸辭斂眉:“你我之間莫要這般客氣。”
謝宜點頭應聲,嘗了兩口,連道幾聲“好喝”。
正吃着,她不覺低了眉,情緒有些沉悶:“歸辭哥哥待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在心裡。隻是出了這攤事,我怕會辜負皇祖母和陛下對我的厚愛,皇祖母那樣疼我,我卻......”
謝宜泛着盈盈淚光忽然擡眸,原是紅潤的臉色也變得蒼白:“歸辭哥哥,你說,皇祖母和陛下是不是對阿宜很失望?他們會不會舍棄阿宜?”
那素日仿佛玉泉般清靈的嗓音此刻滿是顫栗不安。
落入賀歸辭耳中,他便什麼也顧不得了,忙走到對面,将她摟進懷裡,溫聲道:“不會的,阿宜,不會的。我來這裡之前去見過父皇,看到皇祖母也在那兒,她還勒令父皇務必要查明真相,替你洗刷冤屈,父皇也說相信你,隻是礙于衆大臣之故,才不好說什麼。且你一時又無法解釋那耳墜為何會出現在張舟身上,這才暫時先将你關押在此。況你細想想,若父皇當真不信你,我和皇叔又豈能如此順利地出入這裡?”
得到答案,謝宜安下心,漸漸止淚。
安撫了謝宜好一陣,又親眼看着她把湯喝,賀歸辭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
謝宜撐着微微隆起肚子,來來回回地走,欲消完食好歇下。
可賀歸辭前腳剛走,青榆就提着食盒姗姗來遲,卻見桌上已堆了兩個食盒,不由得瞪大了眼:“姑......姑娘,你好福氣啊!還有人比我更早。”
謝宜摸了摸自己滾圓的肚子,忍不住打了個嗝,一臉恐懼地看着她手裡的東西,道:“好姐姐,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倘或再吃,隻怕我被冤死,倒先被撐死了。”
青榆無奈地笑道:“這是容芷特意給你做的,姑娘既吃不下,隻好便宜我了。”
青榆打眼瞧去,見牢房布置得幹淨通透,保暖方面也做得極為用心,不由得揚唇道:“太子殿下也算有心,竟能把這兒布置得這般好。”
“這是那位甯郡王的傑作。”
這答案來得出乎意料,青榆驚得瞪圓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