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宇依舊并不能習慣修士的做派。他需要一些時間用來放松心情——隻是冥想，或者讓大腦放空，不去回想或者做什麼思想鍛煉，那樣的話簡直像折磨自己。
于是他隻是慢慢吞吐天地靈氣以作補充，待将白天所用手法逐漸在腦中回想演練後，就不再費盡心思地去鑽研那新焰功法。
他沒睜眼，讓元力在經脈大小周天中緩緩運轉，沒事閑的再試着多搓幾朵心火蓮玩。
忽的有賀晨風傳音給他：“你心境平穩，實在值得我學習。”
沈彥宇跟賀晨風是挨着坐下的，因此對方知道他并未完全入定不受打攪也是尋常。
“非也，非也。”沈彥宇連傳音似乎也帶着點玩世不恭的笑意，“人生在世，不過如此。”
他沒說這“非也”是否了哪個事，也沒說這“如此”指的又是哪家道理，叫人聽得雲裡霧裡，摸不着頭腦。
賀晨風也沉默了半晌，才回複道：“受教。”
沈彥宇是真覺得，賀晨風這種一本正經的個性還挺有意思的。
“晨風今日如何？“
“實踐出真知，收獲良多。”
沈彥宇不禁莞爾，自個愛叨咕“實踐出真知”這句話怎麼賀晨風也學了去。
“我習寒冰之功法時日尚短，還需以實戰多加琢磨鍛煉。”賀晨風如此喃喃着，似乎意有所指。
“那下次可要讓你來保護我了，我其實可緊張害怕呢。”沈彥宇語氣輕松地半開玩笑道，心裡倒也知道賀晨風一向力求上進。
“嗯。”說罷，賀晨風再沒傳音，應該是徹底打坐入定了。
晚間的涼意通過石壁與洞口隐隐傳來，并不叫人覺得冷，反而有些清爽。沈彥宇心情很好地享受其中，在朦胧月色中感受這不算短暫的靜默。
他的神識以己身為中心，向周圍緩緩擴散開去。他的五感也像跟着到了外界，窺見灑落林間的斑駁月色，聽聞風吹動草木的沙沙聲，感受到栖息林中的生靈或試探、或瑟縮，出沒在各處。
夜晚神秘而危險，卻也因神秘而迷人。
它就像面覆缦紗的異域女郎，讓人下意識與未知陌生事物保持距離的同時，又因那其中的掩蓋而忍不住探尋究竟。
雲層偶爾遮蔽月亮時，猩紅的眼眸自葉片縫隙穿透而出，散發着生物原始本能的殺意，表明其伺機而動，準備好随時撲殺早已盯上許久的獵物。
這一夜間，又有多少生靈因生死存亡鬥争而消逝呢？
如此看來，擁有種種工具的人類已經是最不需要被迫接受弱肉強食法則的物種了。
沈彥宇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讨論，大概内容是為什麼有些“沒用的廢物”還能活下來。
這些量少事多的物種到底為何能生存到現在似乎也是個不可解的迷。曆史上強大的物種也有早早消逝，弱小的物種也有長久生存下來的例證。也許……生物本身就是在生存與死亡的路上，隻需要時間來見證它們的既定命運罷了。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這也是天将亮的征兆。
沈彥宇從前沒有熬夜的習慣，也很少因為考試通宵，所以這感覺對他來說很新鮮——就像見證了萬物一輪沉眠及新生，在露水與清新的空氣中迎來充滿生機的嶄新早晨。
他緩緩将神識收回，避免這些生靈察覺。也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分，他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
“早。”沈彥宇站起來，熄滅了昨晚的火堆，懶洋洋伸了伸腰。他聲音還有些澀，于是又清了清嗓子，朝賀晨風微笑起來。
賀晨風點點頭，也與他一般站起身來，稍微活動着筋骨。其他人本來也不是入眠，這也就都收了打坐的架勢，站起身來了。
“早上好啊，哈——呼——”陳曉轉着自己的腰胯，大喇喇打了個哈欠，用睫毛挂着水珠的眼睛瞧了瞧周圍人，“還是頭一回這麼過夜，真新鮮。”
“是是是……是啊，”宋亞雖然說話結結巴巴的，憨是憨了點，但表情是很開心的模樣，“不不不……不知道為啥，特别安心！”
陳蕊和許沛然一個内向一個話少，但也跟沈彥宇點頭簡單打了招呼示意。
“早晨的空氣特别好，不如我們就趁機出發吧？”沈彥宇把地上蒲團收起，解除了洞口的法陣。
衆人既然來幻境曆練，自然沒有異議。
隻不過沈彥宇剛踏出洞穴，他腦中就閃過像直覺一樣的奇怪即視感，想捕捉時卻隻留意到有人倒地的情景，連是何人、幾人也均是不清楚。
也因此，他的腳步不自然地頓住了片刻。
“怎麼了？”賀晨風以眼神詢問道。
沈彥宇回以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以示沒什麼。他沒法确定這即視感到底從何而來、又是否準确，因此不會随意說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他挨個看過身邊的夥伴，可無論是誰都好像并不能與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情景對上。
難道是他不認識的人？是即将遇到的人？
可他已經撿了四個，再遇到其他人，這概率是否有點太高了？
一行人繼續沿昨天的方向走，一路上倒再沒遇上什麼坎坷，反而是撿到了不少可入藥煉丹的靈草，還就自家師門誰吃了什麼丹藥、修為提升了多少熱烈八卦了一番。
果然，八卦才是無論男女老少永恒的話題。
陳曉前一天說自己隻對草木略通一二，結果實際上對這些草藥的各種特性十分谙熟，簡直叫沈彥宇懷疑他是不是醫藥世家出來的。
若不是妹妹陳蕊并不懂這些，沈彥宇真要讓陳曉給自己把把脈了。
“嘿嘿，有點興趣，所以做了個書呆子，抱着書本走馬觀花看看罷了。”以上，是來自陳曉的解釋。
幾人又聊起丹藥，但因為都不熟悉所以沒深作研讨。沈彥宇沒這個用丹藥提升修為的需求，但不吃丹藥這種玩意，也跟他向來不愛吃藥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