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鐘家問遍了全江甯待嫁女,無論出身如何,隻要和鐘延齡八字裡占得良配,便八擡大轎迎進府裡做二少奶奶。
岑君詞和鐘延齡占得良配不說,命也是算命先生看過最硬的,娶得此女進門“沖喜”,必帶一喜。
入鐘府兩年來,岑君詞一直盡職盡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長輩惡疾纏身時,是她侍奉在跟前,衣不解帶照顧着。
鐘家祖傳的基業,也是她在幫忙打理和操持。
這些老太太都看在眼裡。
“淮胤,你要和離,若是被你爹知道,必然要打折你一條腿。今日老太太我就當沒聽過這話,日後你們夫妻二人好好過日子,早些給鐘家開枝散葉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老太太擡腳走之前,将岑君詞輕輕扶起,“好孩子,鐘家隻認你這個孫媳,同淮胤好好過日子罷。”
鐘延齡看着老太太這般,心頭蒙上一層霧。
這樁婚事,好似人人都滿意,隻有她自己在生無名氣。
夜已深,岑君詞洗漱過後又回了這間屋子。
又見她抱來一床被子放在床對面的軟榻上。
“二少爺現下可要安寝?”
良久,偌大的空間裡響起一道女聲。
聽着語氣,那人有些不悅。
鐘延齡坐在床沿,讷讷低語,“我還沒洗漱。”
岑君詞沒有接話,朝着房門外走去,再回來時,她身後跟着若晴和一個老嬷,二人将洗漱用具送了進來。
老嬷将牙刷沾好牙粉遞給她,“少爺,您身子可還方便?”
“刷牙有什麼不方便的。”她傷的是背,不是半殘了。
漱完口後,若晴将擰幹的濕帕遞給她又蹲下身來要幫她脫鞋襪,鐘延齡接過濕帕,趕忙叫住她:“我自己來。”
雙腳入了木盆,水面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瑩潤的光。
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亮。
待若晴和老嬷離去後,鐘延齡照舊撐着雙臂坐在床沿,見岑君詞已經将被褥鋪好。
“二少爺現下總該安寝了。”
“你……”
“你來睡床,我睡軟榻上吧。”想到她的手四季泛涼,鐘延齡心軟了些。
“不用。”
剛才一事,岑君詞心裡有些氣焰也是情理之中。
兩年未歸家的“丈夫”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同自己和離。
一個女人若是得不到“丈夫”的喜愛,又如何在這座宅院立足。
和離對她而言,不是囚鳥歸籠,是背上刻着無數罵名的羞辱。
“丈夫”的厭惡讓岑君詞更加自卑自憐,她同鐘延齡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又該如何自然而然融入她的世界。
鐘延齡喉頭一哽,默了默。
“你睡過來罷。”她第二次開口了。
“二少爺金枝玉葉,您自己睡罷。”
鐘延齡聽得出來,她是在挖苦自己。
見她如此堅持,鐘延齡起身吹滅了煤油燈。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若有似無,鐘延齡趴在床榻上,聽了個仔細。
“二少爺好夢。”
不知為何,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二少爺”聽着格外刺耳些。
“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