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延齡洗漱完之後,見岑君詞坐在梳妝台前由着桑群梳發。
今日鐘延齡換上了一身雀青色的長袍,丫鬟給她扣着盤扣時下意識看了她好幾眼,眼含桃花,滿面小女兒家的嬌怯。
鐘延齡被看得不自在,“你叫什麼名字?”
“回少爺,奴婢叫小桃。”
“小桃是吧,以後我這院子不用你來伺候了。”
小桃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主子,她可是照着老太太吩咐,要在鐘延齡面前混個臉熟。
她還想着萬一哪天被鐘延齡看上,那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小桃吓得連連下跪磕頭,“少爺,可是奴婢哪裡伺候得不好?”
鐘延齡坐在床榻上,她怎會不知道府裡這些年輕小丫鬟的心思,“若是思春,找鐘管家要了賣身契離府尋個良配便是。”
“少爺,小桃不走,小桃願意在府裡伺候!”
“你若是要在府裡,那日後便不要再進我的院子。”說着,鐘延齡看了一眼福生,“讓鐘管家挑幾個機靈點的來我院子裡伺候。”
“是,少爺。”
岑君詞聽她話間情緒不高,又不知道這下人怎就惹得這個祖宗不快,“福生,你帶着小桃先下去吧。”
另一個小丫鬟也不知道今日少爺怎一早就有甚大的火,她蹲下身要給鐘延齡穿鞋,鐘延齡剛将一隻腳伸進去,一陣錐心的同感直鑽心頭。
鐘延齡将腳拿出來,白襪上染上了赤紅。小丫鬟吓得趕緊将這雙鞋檢查了一遍,針頭還挂在上面,吓得她連連磕頭認錯。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鐘延齡顧着吃疼,全然無心管誰該不該死。
岑君詞剛好梳妝完畢,起身走到床榻處,“桑群,去将金瘡藥粉拿來。”
說着,她垂眸看着一個勁磕頭又哭得惱人的小丫鬟,“還愣着作甚?還不去取雙新的鞋襪來。”
桑群取來了藥,小丫鬟也将新的鞋襪取來。
岑君詞親自上手給鐘延齡塗了藥粉,又蹲下身來給她穿好鞋襪,鐘延齡不解道:“這些讓下人來便好了。”
她們二人一高一低,岑君詞擡頭的瞬間好似在仰望她。
而鐘延齡下意識地将她的手牽起,将人拉至床沿邊坐下,“你是鐘家的少奶奶,這些活讓下人來便好了。”
岑君詞沒有接話,準備擡腳出廂房。
她對她的認知,隻會是鐘家的少奶奶麼?
出了廂房,岑君詞對福生交代道:“少爺今日火氣大,送些菊花茶給少爺飲。”
“是,小的知道了。”
晨間的風波過後,鐘延齡在前廳用完早飯之後回到了廂房,她就這麼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扶手。
清晨時,窗外雨勢便已歇,唯有檐角還有滴落的殘雨。殘雨敲在青石闆上,發出斷續的脆響。
福生端着菊花茶進來時,見她真正出神,“少爺,這是少奶奶吩咐的菊花茶。”
聽見“少奶奶吩咐的”這六個字,鐘延齡面上表情一變,“她為何要我飲菊花茶?”
“少奶奶說您今日火氣大。”
她火氣大?
府裡丫鬟的心思人盡皆知,唯獨岑君詞視若無睹,到頭來還成了她火氣大。
思及此,本要炸毛的小刺猬将毛放軟,她為何要這般在意岑君詞是否吃味?
倒不如真真來一個寵妾滅妻,然後就此和離還她自由身?
鐘延齡随即面上沾沾自喜,對着福生問道:“老太太現下在何處?”
“應當在房裡歇着呢。”
鐘延齡三兩下穿好鞋襪,“走,去老太太院裡。”
老太太院裡現下也不太安甯。
小桃哭到了老太太這頭來,老太太聽她哭了有一陣,一個頭兩個大。
“好了,哭了這麼久也夠了。”
“老太太……少爺現下已經不讓奴婢進她的院子了……”
起先老太太還有些憐憫之心,她一哭便哭了半個鐘,老太太的耐心也到這了。
“淮胤說如何那便如何,休要再哭哭啼啼!”
“鐘家不缺一個丫鬟婢子。”
老太太剛訓完人,鐘延齡帶着福生便到了。
“祖母!”她還在院外,鐘延齡的聲音便傳到了裡屋。
跟前人将老太太扶起來,“可是淮胤的聲音?”
“是二少爺。”若秋是老太太的貼身老嬷,她回話道。
鐘延齡一進裡屋,便在老太太床邊坐下,佯裝給老太太捏腿。
“祖母,您近來身體可好?”
昨日還在病着的鐘延齡現在這般生龍活虎,老太太心裡的不安散了大半,“隻要你好,老太太我自然沒什麼不好的。”
鐘延齡無事獻殷勤,老太太心裡也跟個明鏡似的,“說吧,有何事找我老太太?”
“祖母說的何話?孫兒這是挂念您挂念得緊。”
鐘延齡嘴甜,将老太太哄得一套一套的。
老太太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說正事吧,我的小祖宗,是要這天上的星星還是月亮,老太太我都給你摘。”
鐘延齡清了清嗓子,“孫兒……孫兒想納妾。”
老太太今早才聽下人傳報,昨日她們二人共宿一屋。
怎現在,鐘延齡就要納妾了?
鐘延齡頗有微詞,“祖母,孫兒這可是想早日為鐘家開枝散葉啊。”
“淮胤呐,你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
哪家的姑娘?
鐘延齡思來想去,早上那個丫鬟叫什麼來着。
“就府裡的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