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公子緣何這般氣?洗靈晶彌足珍貴,能得晶石将是修真界的大進步!餘家可是大功臣!該是欣喜才對。”
餘妄聽着萬财厚顔無恥的話術,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修真界的大進步,什麼大功臣,他沒想到萬石宗當真能厚顔無恥到這般地步。明明殺了人,明明做了錯事,明明應該受千刀萬剮,卻能冠冕堂皇說着為天下蒼生為修真大業。
他們明明是為了一己私财殺人毀屍,卻又自以為是将自己挂在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将自己當作世間救世主。他們随便幾句話就将他人的禍死說成本該如此的命中注定。憑什麼。
明明兄長沒做錯任何事,餘府上下幾十人口隻是活着,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遭受橫禍,就隻是因為他們的貪婪成性。
憑什麼。
憑什麼。
……
餘妄心裡質問,每質問一次,拳頭便重重砸在萬财的臉上。他不知砸了多久,直到那已是一灘爛泥,他還在砸。
指節砸得血紅,蒼白的皮膚被砸破,他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靈力,全憑一身怒氣發洩似的砸。
秦蕪生被他早早支開,他不想這幅樣子被對方看見。這或許像個瘋子,不,是一個毫無理智的魔。
餘妄重重砸下最後一拳,惡血飛濺,染紅了一隻眼。
此刻他真希望自己是一個魔族,一個天生就會被一點情緒控制的魔族,這樣他就有借口掩蓋自己的兇殘。
如果我是魔族就好了,如果是,就好了。
餘妄渾渾噩噩起身,自殘似的用力搓撚着拳上的傷口,原本隻是破皮,卻硬生生被他扣下肉來。
餘妄走到溪邊,清洗着完好的那隻手,從儲物戒中拿了一方錦帕,湊在鼻間輕嗅,這是阿娘當初留給自己的。
自任摒秋死後,餘妄便将錦帕收好,盡量保存上面的氣息。
他幼時不是省心的,性情不算殘暴可情緒起伏也大,後來任摒秋尋了特制的香囊讓他帶在身邊,又悉心教導這才好些,又受兄長影響,總是偷摸學對方溫和有禮的模樣,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謙謙君子。
他僞裝的太久,久到當再次變回那樣他甚至自己都有些恐懼害怕。
阿爹阿娘走了,沒人會再和他說,“小妄隻是不開心,吃糖甜一甜,小妄就能開開心心的啦!”
餘妄十五歲時便被玉景帶走,随着修煉便很少再有不開心的時候。他幾乎快成了對萬物同情憐憫的神明,差點忘了自己本質就是一個不堪的、和魔物沒兩樣的瘋子。
因爹娘離世,餘妄之後與兄長便很少再來往,非是不想,隻是因修煉瑣事實在抽不開身。
兄長就像是僅剩的扣住餘妄的一把鎖,但現在這把鎖沒了,不甘的恨意由心而生,當晚,他孤身一人去了萬石宗。
餘妄沒有莽撞,靠着那一方錦帕,他撐着在萬石宗内遊蕩。
兄長教導他,凡是不能僅僅因為某一個人某一些人而以篇概全統論一群人,所以他隐匿了身影,在萬石宗内偷聽着弟子的話。
“聽說井幺城餘家那二公子還在查他餘長終的蹤迹呢。”
“笑死我了人早死了,真不知道他查那些有什麼意義。”
“兄長是廢物,弟弟也是個廢物,餘家怕也就是能賺點靈石的本領了,還妄想修煉成仙,也是癡心妄想。”
“聽說萬财長老今早去找他了,屆時勸得那小子歸順我萬石宗,不知能拿到多少洗靈晶。”
“若是那小子不同意,要繼續追究下去怎麼辦?”
“怎麼辦?他能掀起什麼風浪?跟随玉華仙尊修煉多年還是個廢物,我萬石宗背後那可是仙門百家,誰不會來我們這兒拿礦石。強者為尊!他一個廢物不同意又能怎樣?”
“也是,廢物一家,死了也活該,能為我們拿回洗靈晶便是他們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得來的恩賜!”
後來的聲音逐漸模糊,餘妄看不清其他,隻是眼前再清明時,他正擡腳踩在萬石宗主腰上,随後腳下用力,攔腰踩成兩截。
萬蟲爬遍全身的恐懼席卷全身,餘妄擡頭,房檐上站着一個人,然後慢慢靠近自己,“小阿妄,好久不見。”
餘妄跌倒在地,無數蟲蟻爬向他,将他包裹起來,然後一點點啃噬,掌心凝成一個黑疙瘩慢慢又變成軟趴趴的蟲子,在皮下爬行。
手背、胳膊、肩膀、脖頸,然後是臉,再是眼球。
黑疙瘩慢慢從眼縫裡爬出來,占據他那隻染血的眼球。
“小阿妄,你看它們好喜歡你,你是不是也很喜歡他們。
“蟲神大人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你馬上就能坐上至高無上的位置!
“你是我們一族未來的希望,你要帶着我們走下去啊!”
來人握住餘妄的手,失心瘋般大笑,“聖子!聖子!你馬上就能成為我們的王,你将統領三千界。”
尖銳的笑聲過後,那雙眼睛猛然瞪着他,“聖子,你不該走的,我們好不容易把你帶回來,你怎麼能抛棄我們就走了呢!你要抛棄你的子民嗎?”
餘妄唯一沒有被覆蓋的眼球看着那個人不是人蟲不是蟲的巨大怪物湊近,滿身覆蓋的蟲足在他身上爬行,餘妄顧不上其他,手肘撐着地面向後爬。
是那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