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月城平日裡寂寥,隻有各屆仙門諸類大比時才會熱鬧些。
清晨的風不帶一絲熱氣,反而有些涼,不比那陣春風暖,卻也不讓人覺得冷。
隻是少了陣春風,不暖人罷了。
餘妄手掌握緊,似是攥住什麼,而後松開,那束光錯開落在地上。從一開始它就沒有可能被餘妄攥住,隻是一直的陪伴,和這光樂意陪自己幻想。
餘長終不願自己靠近,餘妄怎麼可能真的傻到以為是對方生氣。
自欺欺人,總好過清醒地知道、明白永無可能。
他以為如果餘長終怨念自己,便總會有回來的法子,他希望,餘長終真的如自己所願所想怨自己,不肯原諒自己,那或許真的能得來一次機會。
溫情難卻,該斷則斷,該了則了。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分别,是死前不得相見,又是死前留得溫情纏人。
餘長終一開始就不打算讓餘妄見到他,他怕餘妄一蹶不振,餘妄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餘長終低估了餘妄,又放不下,舍不斷,還是偷偷站在後面看着。
隻是到了最後,還是前功盡棄,誰都怕再也抱不了誰。
躊躇,在永生不見面前是最懦弱的。
舍得再無可能,勇得殘留思念,永好過猶豫不決。
陽光晃了眼,餘妄不曾去擋,隻是垂首望向這世間。或許曾經的某一刻,餘長終也站在這個位子,垂首這世間。
“逍生你再拱我信不信我不要你了!”樓下一聲怒吼,一聲豬叫,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應是那位修士又被豬拱了。
餘妄收回目光。生離死别已不是第一次經曆,他隻是很舍不得罷了。
***
畢月城勝名千餘年,又有日月同空之景,實在不該是一座空城,更不該成為什麼大比場地,至少于凡人眼中是這般。
這座城千百年前尚未成大比場地時便被仙門百家派人看守。起初百姓隻當這城中有異,加之那日月同空在百姓看來實在不該是什麼好征兆,一日兩日倒是無妨,可久了難免讓人心生寒意。畢竟哪有白日耀眼的太陽出現在夜裡卻隻見得一個影子的?
後來城中成了仙門大比的場地,百姓才反應過來,哪有什麼天降異象災難橫生,不過是仙門百家廣散謠言要将這城據為己有。
當初餘妄不曾了解更多,此處于他,确确實實隻是個争奪排名的地方。
放眼望去,城中大半的地方皆是凸起的擂台,以六十甲子為名,六十擂台,一擂台取一幹支為名。
餘妄眸中倏然暗下,他想起,古籍中有一陣法,名曰:甲子陣。
當初思緒被秦蕪生複生一事占據大半沒有細想,如今想起,倒是明白為何仙門要将畢月城據為己用。
古籍記載:甲子陣,又名六十甲子陣,六十擂台,亦六十小陣,一陣一難,乃六十難。
凡進入之人,平分承擔六十陣。這陣法可謂殺陣,倘若入陣二十人,就得二十人皆在自己所承擔的陣法中通過才可全部存活,否則便是有一人在陣中死亡,便是所有人盡數死于陣中。
這陣法極能捉弄人。譬如上述所講,若一人死于陣中,那人死後,陣法不會當即絞殺其餘人,而是在剩餘十九人通過擂台賽後再将其絞殺。
往往互不信任,毫無戰意,有的是人放棄自刎,忽而陣法現世萬年,從未有人生還。
畢月城被仙門看守上千年,說隻是吓唬百姓搶占地盤做大比場地餘妄是不信的。
要麼,是仙門領頭宗門習得甲子陣,将此處設做一個顯現的甲子陣;要麼,這甲子陣千年前便存在,這畢月城,就是一個甲子陣。
餘妄搜羅着記憶中有關畢月城的信息,并沒有什麼有用的。常見的書籍中記錄畢月城的不過寥寥數語,想更多的或許隻在古籍記載。
隻是畢月城畢竟是大比場地。餘妄報複自己似的在食指上留下一個極深的牙印。
誰沒事會去看一座對外從來十分安全的城池的相關古籍?
如果無事發生,餘妄也不想去管這些,可如今不同,他要報仇。
陣中陣外,不過是一世未完,陣外他有太多不得知曉,陣中便可追查。
說到底,餘長終的死責任在兩撥人,一撥是褚道羽那堆人——妲訣術族;另一撥,隻一人,是他自己。
餘長終不怪餘妄,但不代表餘妄能就此放過自己,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鏟除妲訣術族。而他,他的這條命是餘長終拼死換來的,他沒資格處置,也不能讓兄長所做一切付諸東流。
他敢死,但前提是這條命歸自己。
餘妄欠了太多債務:欠爹娘,欠兄長,欠臨風宗上千人,欠秦家二老,欠秦蕪生。
他如今已經不是自己的,這條命是兄長和阿生換的,他又怎麼敢動手處置。
這一日秦蕪生沒來找餘妄,或許是臨近大比對方正“抱佛腳”,又或是其他,餘妄卻都沒有時間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