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建民同妻子對視一眼，問：“吃百家飯長大的，他是從小無父無母嗎？”

顧紅英臉上的笑一轉，蹙眉歎息道：“我小叔當年在糧食局工作，被反動派給鬥死了，小嬸那時候懷着孕，聽說小叔沒了，難産…也去了。”

“當年小叔在糧食局沒少幫襯過村裡，他們兩口子去了之後，我那個小弟無依無靠，就靠着公分和村裡人接濟過活。”

說着，她又看向老太太，道：“前幾年改革開放，他不顧我爹阻攔，南下做工，才兩年就蓋上了新房子。

前幾天我回娘家，他聽說了阿寒退親的事兒，直接就找上了我娘，想讓我同您老說一說，想求您托人去我們村兒裡看看他蓋的新房子呢！”

這年頭提起相看，總要悄悄托人去打聽打聽對方家庭情況和人品，若是不合心，便不必相看。

去年老太太已經托人打聽過顧成，所以顧紅英才說讓她托人去看看顧成的新房子。

老太太遲疑片刻，她對顧成的印象實在不好。長相差不說，還有一股子悍匪氣勢，穿着不講究，說話也不着調，不像是個能過日子的好後生。

但是顧紅英本身是村委會成員，她男人又在部隊，一家子有一小半人當着村幹部，實在不大好拒絕。

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她道：“這事兒還得看阿寒的态度，去年…”

欲言又止的恰到好處，顧紅英也不傻，忙接上一句：“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撇開那小子去年的錯兒，他這條件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這事兒如果能成，阿寒往後的日子上無長輩管束，下無兄弟分錢，我那族弟又是個能幹的，不怕日子過不好！”

這話一出，老太太更加不滿意了。

這年頭都講個同氣連枝，那年輕人連個兄弟都沒有，還父母俱亡。兩個孤零零的孩子過日子，往後得經曆多少磕絆？

屋裡的洛寒卻覺得正合心，沒有父母就代表沒有公婆。往後過兩個人的日子，她的身世不用被長輩指點看不起，也不用經營近親妯娌之間的矛盾。日子除了外部就是内部，人口簡單，能少生許多麻煩。

外頭老太太被顧紅英一通歪理說得無法反駁，她咬着牙沒答應，隻說問問洛寒的态度。

老太太的不甘願是清清楚楚的，顧紅英也不再開口。反正她不是說給老太太聽的，隻要洛寒聽見這話，她樂意了，顧成那邊多出些錢做彩禮，對上洛建兵，老太太也做不得主。

她環視一周，一臉後知後覺：“阿寒呢？怎麼不見她？”

“吃完飯就回屋裡了，這小姑娘家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好見人的，天天貓在屋裡。”周明香接上一句。

不過細聽卻覺不是什麼好話，顧紅英滿意極了，這一家子越不好，就越顯得顧成清靜不是？

她也不回應，開口告辭道：“我剛從娘家回來，那小子催得急，我也沒顧上看時間，竟攪得您一家人飯都吃不好…”

老太太起身，“你還沒吃吧？家裡也是尋常飯，不如就在這吃了再走？”

顧紅英一面向外，一面擺手：“不了不了…”

“阿寒。”老太太正要說：“來送送…”

顧紅英忙打斷：“不用不用！”她徑直向外，洛建民扶着老太太出門送她，周明香跟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