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将步搖插到阮仲嘉頭頂,垂下來寶石就落在額前。
她繼續說着:“她說,媽媽,其實什麼都沒有,風扇在搖頭,月光灑進來,好安靜啊,但其實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自己吓自己。”
阮仲嘉看着鏡子裡青霞含笑看着自己的眼,一個激靈,覺得她好像在說自己,又好像不是。
“好啦!哇太美了!——要不試試這件戲服?”
青霞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件戲服,捧在手上,“裁縫剛做好不久的,最近團裡想要改良戲服,水袖甩起來呀那個動作漂亮多了。”
話剛說完,就已經幫他披上。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阮仲嘉懷疑她是故意的。
“呀,真好看,這個造型不唱一段《帝女花》都對不住我給你化的妝,你都看了這麼久,不會心癢癢想唱嗎?”
果然。
阮仲嘉隻得無奈笑笑,“你……等我開開嗓吧。”
四歲到十三歲,阮仲嘉都是在日複一日的練功中度過的。
家裡也有練功房,每天要早起,按計劃完成訓練,然後司機會送他上學,放學了接他去補習班,回家再練習一會,日子就是在學習中見縫插針地學藝,過得很充實。
充實到他背井離鄉之後反而有些無所适從,不知道怎麼消磨時間。
有些東西早已經刻在骨子裡,所以站在鏡牆前,看着花旦扮相的自己,他很自然就慢步繞了半圈,配合着做了一個抖袖,将有點長的袖子巧妙地挑腕翻到手臂上,身段動作十分好看。
“我不信你在加拿大的時候自己沒練習過!你看,那個人都被迷住了!”
練功房全身鏡邊本就隻有她們兩個,還有一個老師在指導另外幾個學生練習身法,阮仲嘉聞言,回頭一望,就發現敞開了一邊的門前站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你不認識的?”阮仲嘉扭頭看着青霞,後者搖搖頭,臉上明晃晃一副“當然不認識啊”的表情。
還沒分辨清楚,男人就已經徑直往她們這邊走。
“扮相真好看。”男人站定在二人面前。
他說話語速不疾不徐,态度也很和藹,身上隐隐有股檀香味,似乎有一種輕易能讓陌生人放下警惕的能力。
大概是看到阮仲嘉和青霞眼裡的疑惑,于是又說:“不好意思,實在看得入迷,都忘了自我介紹,敝姓李。”
話裡話外又隐隐恭維了一番。男人從外套内袋拿了名片出來,遞到二人手中。
林孝賢電影工作室
制片
李修年
阮仲嘉雙手接過,看了一眼,米色的卡片估計是用了特種紙,夾雜着植物纖維,沖淡了頭銜的商務感,反而透露幾分人文氣息。
“林孝賢……哇,名導演來的,師兄,你要拍電影了嗎?”
青霞首先發出疑問,仰頭一臉崇拜地看着阮仲嘉,後者疑惑,自己也是頭一次接觸這人,一點都不比青霞知道得多。
“沒聽說啊?”
李修年以為他說的是沒聽說過工作室名号,輕咳了一聲,說:“嗯……林導演擅長拍文藝片,這類片子多數叫好不叫座,年輕人沒聽說過也是有的。”
“不是,”察覺到對方誤會,阮仲嘉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我沒聽說自己要拍電影……林導演可是拿過康城影展最佳導演的,還輪不到我造次,是我說話輕浮讓您誤會了。”
李修年臉上表情就松動了點,沒了上一秒的尴尬,說話也放緩了語氣:“是這樣的,我們正在籌備一套電影,之前也上門拜訪過幾次,隻是英華姐實在太忙了……”
“李生。”
門口傳來一聲。
阮英華長年練聲,聲音洪亮,她語氣不善,雖然是稱呼李修年,卻更像喝止。
李修年像是早已知曉她的不虞,臉上卻依舊一派和煦。
“英華姐這麼快就談完事了嗎?我剛好經過,見到阮公子的扮相,真是路都走不動了……以前隻是聽說,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阮英華聞言,沉着臉走近。
她雖然長得嚴肅,卻少有這種時候,秋姐最是熟悉,連忙跟在後頭,又朝站在附近上課的幾個人使了眼色,後者連忙借故中場休息,魚貫而出。
阮仲嘉和青霞看秋姐的反應都知道事情不簡單,大氣不敢出,面面相觑。
阮英華站在三人面前,直直盯着李修年。
“我已經拒絕過林孝賢,你們以後不要再來了,也不要讓我知道有人私底下騷擾嘉嘉。”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阮仲嘉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