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跟麥兜一樣大的影帝。”
米線端上來的時候,阮仲嘉一邊拆筷子一邊說。
駱應雯想到那隻笨拙的小豬,幹笑兩聲:“那我真是深感榮幸啊。”
大碗盛得滿滿當當,米線泡在紅彤彤的湯底裡面若隐若現,上面卧滿了芫荽,牛丸,蟹柳,還有……蔥。
阮仲嘉皺了皺眉,被對面的駱應雯捕捉到,問他,“你不吃蔥?”
“嗯。”
“要不我和你換吧?”
普通朋友而已,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阮仲嘉搖了搖頭婉拒,一手拿湯勺一手拿筷子開始挑蔥花,扯開話題:“你那套戲拍完了?”
“拍完了,不過後面還要配合宣傳。”駱應雯用筷子尖戳開溏心蛋,見阮仲嘉視線定在流出來的蛋黃上兩秒,夾了一半到他碗裡,“筷子還沒吃過的,放心。”
“謝謝。那之後呢?你平時忙嗎?”
“還好,最近比較有空。演員不就這樣,忙起來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閑下來錢又不夠花。”
“你的經理人聽起來不太稱職哦。”阮仲嘉揶揄道。
駱應雯馬上解釋:“不是,他挺好的,隻是哪有那麼多好制作,到我們手上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了。”
“這樣的話,那你還能有工作嗎?”
“幹嘛這個樣子看着我?”駱應雯失笑,“主角難做,可以做配角啊,很多好劇本都需要各種各樣的配角,我就挺喜歡演配角的。”
阮仲嘉看着他。
和那個在外婆家表現得遊刃有餘的人不同,現在這個駱應雯反而多了幾分真誠,會對人講自己的事。
“其實……影帝還是很了不起的。”
駱應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擡頭看着對面埋頭挑蔥的人,嘴角微彎,“但我應該是你認識的影帝裡面實力最差的一個吧,诶你都認識誰啊?”
阮仲嘉想了想,數着羅列了一串名字,都是歐洲三大或者地區性大獎得獎者,自他嘴裡說出來,好似在講自家鄰居。
“那确實是,你是沒見過Uncle輝同Uncle偉攀比誰買的名牌衫更劃算。”阮仲嘉夾一箸米線放在湯勺上吹了吹,終于挑完蔥可以開動,他吃相很斯文,頓了頓,忽然捏着嗓子模仿起來。
“诶你上次采訪穿那個外套我也買了,我去柏林的時候買的,比香港便宜好多!”
“是嘛,我那件是上次同老婆去威尼斯度假買的,聽說這家全球最。便。宜。的在意大利哦。”
米線小店很擠,可能出于老闆個人趣味,牆壁刷成了橘紅色,感官上顯得更加逼仄,旁邊兩個OL将精美大牌包小心翼翼放在腿邊,相鄰兩桌吃米線時幾乎可以手肘碰到手肘。
在周遭聲情并茂地讨伐撲街上司、唾棄劈腿前男友的議論聲中,對面坐着一個清清爽爽的年輕男人,手裡還拿着筷子,然後惟妙惟肖地給自己講大前輩轶事,頭頂吊扇嗡嗡作響,轉動的時候吹起那人有點長的劉海……
駱應雯隻覺得有點想笑。
“所以其實沒有了光環,你們之間也沒什麼區别。”阮仲嘉看着駱應雯被自己逗笑的樣子下結論。
“但是做這一行,不就是為了那一圈光環麼。”
“那你呢,你是為了什麼?”
駱應雯愣了一下,盯着他鼻子上沁出來的細密汗珠,說:“很熱嗎,要不要叫個紅豆冰?”
阮仲嘉點點頭,繼續說:“你為了名還是為了利?”
為了名還是為了利?
入行十年,依舊租住在400呎不到的單位裡,為了方便趕通告,選了個交通便利的屋苑,為此租金自然不便宜,每個月都在為生計奔波,演員兩字說得好聽,不過是一群賭徒。
個個都覺得自己手握籌碼,賭錦繡前程。
“為了成名吧。”反正差不多,他說的是實話。
“但是成名需要付出很多代價呢,”阮仲嘉垂眸,他吃得差不多了,筷子在稀疏的米線裡無意識地劃動,“如果知道有一日會被萬人唾棄,你還想要嗎?”
“要。”
沒想到駱應雯回答得斬釘截鐵,阮仲嘉笑了笑。
人總是這樣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也是,人和人之間的際遇不同,希望你得償所願。”
“紅豆冰兩份。”侍應忽然出現,丢下兩個玻璃杯又去招待别的客人。
話題被打斷,兩個人都各有思量,拿過飲品專心喝起來,不再說話。
這時候台面一陣震動,是阮仲嘉的電話,他擡眸看了駱應雯一眼,按下接聽鍵。
都怪這家店太小了,四面八方傳來嘈吵談話聲,每個人都專注地讨論着自己的事。
看阮仲嘉剛剛的眼神似是不太想大庭廣衆聊電話,于是駱應雯摸了自己的手機出來放在台面上開始查看工作電郵,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
“馬場?去啊。”
“唔你自己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反正這種場合大家肯定穿得很隆重。”
“這幾天已經有在去了——你别來了,你好煩的肯定會打擾我排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