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高骥橫抱起她放在床上,幔帳垂落,燭火明焰隐入帳内,隻剩三分光亮。
屋外風雪擊窗,室内靜谧如水,掬捧之間,聽得碧波漣漣。
阿銀面上泛紅,美目迷亂,将高骥拉近。
纖細指尖順着棱角分明的下颌落在頸間,驟然收緊,直到他面色發青,她才松了手。
黑色藤蔓參差深淺,在朦胧的光影中若隐若現。
“如此機關算盡的一個人,居然也中了蛇咒?我多希望這些日子,你隻是逢場作戲利用我,就想當初你利用我引出陸深一樣。”
他指尖乍顫,勾動潮汐起落。阿銀想看清他面上神色,已被扣住腰身背向他。
她倒吸一口冷氣,剛抓住高骥的手,反被他扣住雙腕。艱難的探尋滋長出難以言喻的缺憾,冰涼的觸感在潮汐漲落間虛虛實實。
“松手……”
聲音被快意沖散在迷蒙中,鉗制在腕間的手應聲松開,阿銀已無力再去探他,隻能任憑浪花漸次湧起,在索取與推拒間沉淪陷落。
阿銀從虛乏中睜開眼,望向朦胧光影中的高骥。
他已清理完一切,轉身靠近,漆黑空洞的眼睛迎上來,将她擁在懷中。
阿銀倚在他胸前,把玩着他滾燙的雙手:“學這些學得這麼快,卻對我無動于衷。若非你身中蛇咒,我真不信你會如此鐵石心腸。”
風雪驟至,輕狂飄零,擊打在窗,砰砰作響。
視線從窗外收回,落在銅鏡中她更衣梳頭的高骥臉上。阿銀盯着他許久,倏爾輕聲一笑。
“殿下真是多此一舉。與其放假消息将人引來,不如讓整個天胤都知道,不可一世的少将軍,已成了我的玩物,不更讓你的好弟弟痛心疾首嗎?”
頭皮蓦然一痛,阿銀推開高骥的手,纖細青絲掙斷在梳齒中,錯綜淩亂。
高骥垂眼,神情專注,大手将絲絲縷縷解開,理成一束後,壓于梳下遞給她。
阿銀一時怔忡,擡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高骥被打得偏過臉去,須臾回頭,漆黑空洞的眼睛望過來,仿佛整個世間僅她一人。
阿銀的呼吸不住起伏,滿腔憤懑無處發洩,自眼中尋找出路。她不想讓高骥看到自己的眼淚,别過臉去,正對上燭火幢幢。
阿銀熄滅燈火,不管不顧地扯開高骥的衣衫,将人壓在地上。
星火餘溫纏綿燃燒,燭脂流落遍地狼藉,直到烈焰的餘溫從四肢百骸退盡,她才貼上他的心口,眼中流出哀切的悲怆:“見不到你動情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惜了。”
風雪愈重,昏暗的天更加陰沉。
一駕不起眼的馬車停靠在側,數名暗衛隐在周邊,不容外人靠近。
宇文鸢瞥過混迹于人群中的身影,将袖爐遞到雪漪手中,替她籠好領口,溫聲道:“姑姑放心,向狄是曜辰的功臣,我不會讓他斷子絕孫的。置于那執嫣,你既舍不得她死,我便讓她好好活着。姑姑為何不肯信我,非要親自來一趟天狼城?”
“夙聞洗巫節,卻未真實見過。不過想來湊個熱鬧,阿鸢不必多心。”
雪漪神色淡淡,宇文鸢又擡手指向那做戲的高台,意有所指:“他們原本演的那出,叫‘得聖女者得天下’,我叫他們改了,姑姑看了可還喜歡?”
雪漪眼神微顫,對上宇文鸢銳利的眼,歎道:“阿鸢,你是先王唯一的子嗣,即位為王合情合理,為何偏要拱手于我?”
宇文鸢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姑姑這雙手冰清玉潔,不該沾染纖塵。姑姑不必憂心俗務,隻管穩坐明堂之上,天下之大,阿鸢自會替你盡收囊中。”
雪漪抽出冰涼的手,簾外冰雪映入眼中:“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這樣的天下,非我所願。”
“姑姑隻惦念着那些看不到的景象,未免太過杞人憂天。眼下中一派祥和,百姓各安其所、其樂融融,姑姑難道瞧不見?”
宇文鸢頓了頓,收斂話中鋒芒,又如常道:“待到大雪落盡,邊關的鮮血就會被掩埋。屆時天胤降附,天下大定,我便帶姑姑離開這寸草不生的地方,去看碧草抽芽,春華吐蕊……沒有嚴寒酷署,你的夢魇就不會再發作了。”
雪漪心底一軟,嘴角動了動,視線再次落到宇文鸢臉上:“阿鸢,你該将這份心思放在曜辰百姓身上,而不是汲汲營營,眷注于我。”
宇文鸢垂下眼,沒有說話。
就在雪漪以為二人的對話又将無疾而終時,見他倏然擡眼,琥珀色的眸子裡漾着勢在必得的狂妄。
他牽起雪漪的手,在自己臉上輕撫,目光赤誠,語氣真摯:“姑姑,再等等。等我做完這些,我會變成你心目中的樣子,仁民愛物、待民如子……這曜辰,這天下,往後一切的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