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外無辜遇襲之後,沒多久又傳出霍老闆欠下巨債舉家逃了的消息。
想花高價買下蘇蘇的人都生劫難,沒多久就沒人願意出錢了。
秦媽媽見撈一大筆的願望落空,便打算給蘇蘇安排入幕之賓。
畢竟以蘇蘇的美貌,就算殘缺了不能撫琴,也還是大把人排着隊想一親芳澤。
按理說是這樣沒錯,但不知為何,最近向那些客人一提到蘇蘇的名字,他們立馬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那...那個...蘇蘇姑娘很好但,恐怕我無福消受。”
“蘇蘇姑娘?那個...今日突然不适,秦媽媽我得先走了...”
“啊?蘇蘇姑娘?那那那...蘇蘇姑娘有人...有人要了的...”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這就讓秦媽媽很惱火。
自從蘇蘇最大的金主,宋公子失蹤之後,蘇蘇已經好多天沒有開張接客了,秦媽媽深感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可突然有一天,來了個人給秦媽媽放下個話,說有客人邀蘇蘇姑娘到城外翠微山旁的青蔔茶肆一聚,還放下幾錠金。
這麼多日一點油水都沒有,突然間就來了貴客開張,秦媽媽自然不會讓蘇蘇錯過這機會,她不願意去的話,就算是綁也得把人綁到。
蘇蘇聽說茶肆的名字時,有一瞬的失神。
青蔔茶肆?青為青木,占蔔為貞,難道是阿桢嗎?
蘇蘇又不由想起這段時日來發生的事,陳員外和霍老闆又怎麼會同時出事消失呢?翠紅樓裡那麼多客人,還有從前喜歡聽她曲子的客人,又怎麼會突然不敢找她了呢?
難道真的是阿桢回來了?
懷着這種念想,蘇蘇心髒突突跳着,便打算前往一窺究竟。
倘若真的是阿桢的話,見了面她該說些什麼?
哭着懇求他救月霜姐姐?還是問他,給他當了那麼久的棋子,她卻連他是誰也不知道,那一紙加蓋指印的婚書,還作數麼?
小趙送蘇蘇前往翠微山的途中一言不發,等到了山下,下車時,突然問了句:“蘇蘇姑娘,需要我陪你上山嗎?”
蘇蘇回頭看了看他,笑問:“趙哥不是還有幾趟車要跑嗎?”
“是沒錯,陪你上山一趟趕是趕了些,倒也不礙事。”
這話可真不像小趙會說的,可能是經曆過一些事,無奈的同時也生了恻隐之心。
“不用了,今日城門人多,可能會慢行,你去晚了今天可就跑不完了呀,我會按約定好黃昏的時候下山,到時候你準時來接就好。”蘇蘇笑。
“那...好吧。”小趙歎了口氣,終是目送她離去。
蘇蘇不用小趙陪,一方面是體諒他養家糊口不容易,另一方面則是心裡認定了今日來的人是阿桢,她不會有危險,最多是又被騙一次罷了。
來到半山處,走得氣喘籲籲,終于看見有個茶肆的牌匾。
——青蔔茶肆,終于到了。
就在蘇蘇以為能看見阿桢的時候,那個生生把她食指剁掉的兇徒出現在她面前。
他生得其實有兩分像阿桢,卻比阿桢多幾分驕奢和兇意,初次見面還能勉強裝得人模人樣,彬彬有禮,可後來就完形畢露了。
“你...”蘇蘇吓得慌忙退後,卻被齊呈攔阻了下山的路。
她此刻真後悔沒讓小趙陪着,可就算小趙來了,估計也不頂事,因為那狂徒身後竟然站着一群黑衣人。
他撥了撥扳指,“把她抓住,找老二算賬去!”
蘇蘇被他們捆在一輛漆黑的馬車裡,餓了沒吃的,渴了沒水喝,不知道過了多久。
不知道——小趙說會準時來接她的傍晚到了沒有,他來到見她沒下山帶人上山找她了沒有,找不到她回去翠紅樓同秦媽媽禀報,秦媽媽又會否願意為了她這麼一個已經賺不到錢的石母雞大費周折沒有...
蘇蘇突然間覺得,這世上真正擔心她安危的明月姐姐已經不在了,月霜姐姐也自身難保,她有一種...置身于無盡蒼穹無盡黑暗中,沒有人救,沒有人知曉,死了也無聲無息的,難以排遣的孤寂感。窒息感。
世上既已無人愛她了,何必又讓她存在?
餓得兩眼冒光,翻騰倒海地難受的時候,她仿佛又置身于那個以前做夢經常會夢見的場景,大大的庭院,紫色秋千架,環水的亭台,溫柔美麗抱着她的少婦。
那女人的手有種淡淡的難以言喻的香味,撫過她臉的時候,輕柔得像溫暖的風。
她喚她“甯甯”,夏日給她扇風驅蚊,冬日用白色小狐裘把她裹得隻剩眼睛...
“娘親...娘親...”
蘇蘇興許是真的餓糊塗了,才會在迷糊中喊起這個早已忘記多少年的稱呼。
“娘...嗚嗚...娘親...餓...我餓了...”
她閉着眼睛,淚水一直在流,身上被繩子綁着,餓得蜷縮成一團,咬着拳頭不松。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車廂外有嘈雜人聲,不一會兒,嘈雜聲停了,安靜了好久,車廂被鎖緊的車門處突然透出一絲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