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員的攻擊讓她明白了區域裡的規則。
規則一,不準随意進出房間。
規則二,不準出聲。
規則三,不準發呆。
小明觸犯的規則同樣對她起效果。
規則不準小明進出房間,所以時潇推不開任何一扇門。
規則不準小明出聲,所以任何聲音都會觸犯回音效果。
規則不準小明發呆,所以時潇長時間靜止在原地,會遭到播音員的攻擊。
隻有遵守每一項規則,才能獲得暫時的安全。
“小明開始寫作業。”
走廊兩側亮起一盞盞燈,相同的光線,相同的兒童房,相同的俯視角度。
一個個相同的小明聽話的坐在椅子上,頭頂對着房間外的時潇,摸過寒假作業。
小明開始寫作業。
彎曲的走廊接近一百米長,左右各排列着28個房間,56個小明在同一時間寫作業。
懶惰的小明終于拿起了筆,沒有離開房間,沒有出聲,沒有發呆。
可他會累,會困,他遵守了所有規則,卻依舊無法在三天之内完成整個寒假的作業。
小明一次次被殺死,一次次從血泊裡重生。
最後一次,小明克服了所有的困難。
他一刻不停地書寫,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手指被磨破,筆用完了就蘸血,骨頭摩擦着筆杆,碎肉混着血滴落在作業本上。
整個走廊裡回蕩起骨肉與紙張的摩擦聲。
牆上的鐘表咔嚓咔嚓走過六圈,距離第四天0點還有半分鐘的時候,小明停止了書寫。
他終于寫完了。
眼睛因為缺水而幹癟,松松垮垮的挂在眼眶裡,他看着自己鋪面血肉的桌面,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小明寫完了作業。”
“今日奮鬥故事結束了。懶惰的小明克服了懶惰,他完成了任務,變成了一個勤奮的好孩子。希望故事外的你們都能像小明一樣,克服惰性,書寫出一個又一個催人奮進的故事。”
“我是主播東旭,希望我們在下一次電波裡重逢。”
燈光一盞盞熄滅,走廊重新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隻有耳機裡的白噪聲滴答作響,雨打玻璃的清脆聲音中,似乎也混進了黏膩的東西。
從耳機裡傳到耳機外,整個走廊下起了黏膩的雨,刷刷聲與回音混成一團,仿佛一場連綿不停的血雨。
時潇在血雨中緩步向前。
“第二位死者,頌明,男,7歲,死于12月19日。”
她把看過的資料緩聲講述出來,“頌明的父親是電台主編,母親在兩個月前去世,從那之後,主編每次上班都會将他帶在身邊。頌明是個調皮的孩子,12月16日晚上,在走廊裡玩耍的頌明突然惡作劇的拿起了手機,接線到了B電台。”
“他說最近好煩,作業很多,怎麼都做不完。”
她的嗓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他成了電台故事裡的小明,成了那個克服了懶惰的孩子。”
“你把别人的生命當成可書寫的故事,自己躲在故事之外。”
時潇摘掉耳機,看向身邊的房間,燈已經全部熄滅了,卻好像還能看到被規則限制在作業裡的小明。
“規則作用于小明,聽故事的我在小明頭頂看着,現在規則作用于我,講故事的你又在哪兒躲着?”
她擡頭看向自己的頭頂。
回聲既然會擾亂神志,就足以制造幻覺,在她進入二樓的時候,就已經被蒙進了幻覺的鼓裡。
這裡可能不是真正的二樓,推不開的門可能是地面,她就像故事裡的小明一樣傾倒在空間裡,腳下和頭頂或許才是可以進入的空間。
時潇在黑暗中伸出手,摸向旁邊的牆。
平整的牆和玻璃門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觸感,凹凸不平,像是一具具屍體堆積在一起,有液體從縫隙裡流淌,劃過時潇的指尖。
但時潇并不關心這些是什麼,隻要能被抓握住,就有借力點。
她已經鎖定了那隻鬼,雖然無法判斷具體位置,但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
五米遠。
如果她在沙盒裡,那麼講故事的人會出現在頭頂。
對方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她前進,對方也會前進,想要抓住他,必須要快。
她現在隻需要判斷出一個突破口,如果沒有聲音的限制,她大可以輪番轟炸過去,直到找到那個入口,可在回聲的幹擾下,她的試錯機會隻有一次。
微微彎下腰,時潇将手裡的耳機抛向地面。
物體落在不同材質的地面上,發出的聲響是不同的,耳機滾過的時候,能夠很容易判斷出哪個位置是牆面,哪個位置是玻璃。
走廊兩側的辦公區是對稱的,門對着門,窗對着窗。
如果地面是玻璃,代表着頭頂也是。
隻有一次試錯機會。
搶舉過頭頂,時潇在耳機滾過的對向天花闆上打出了第一槍。
子彈準确地落在了屋頂上,卻傳來一聲玻璃的脆響。
就是這兒!
槍聲引發的回音就像鳴鼓,密密麻麻的鼓點一瞬間紮進耳朵裡,眩暈襲來的同一時間,時潇抓住牆面凸起的肉塊,整個人倒懸起來,用全身的力氣朝子彈落點處猛地墜落。
“咔嚓”一聲——
整塊玻璃被踢碎,層層疊疊的回聲瞬間消失,她從房頂直接墜落進了一個播音廳裡。
房間裡的黑影受到了驚吓,搖晃着身體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跑,就被爬起來的時潇捏住脖子摔在了地上。
黑漆漆的槍口對準黑影的眼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