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飛速狂奔出城,争雲飛一馬當先,冷靜地站在馬背之上,背負斬馬.刀,拉弓搭箭,一舉射落霍卡近衛頭顱,一弦三箭,将霍卡逼得無處可躲,旋身踹掉斬馬.刀颀然刀鞘——長柄長刃,重達百斤,人随刀走,旋若凜風!争雲飛刀法大開大合,靜道:“來。”
沖殺聲大起,勒燕背水一戰,馬蹄踏爛泥濘,兵刃相接,星火四濺,投石精準落下砸亂霍卡陣法,争雲飛如有神助般暴力突圍,直指霍卡咽喉!
這個女人眉眼濃麗鮮妍,張嘴卻是冰針戳骨頭縫——尖酸刻薄得很;氣質是“江天一色無纖塵”,可動起手來比猛火油還狠,霍卡眼底燃起血紅的興奮。在上一次交手之後,他終于找到争雲飛的弱點:身法靈巧但招式銜接不順暢,百刃為兵但百刃不精妙。他猛地翻下馬背,運斧生風,殺得争雲飛連連後退。
體力差距懸殊,再拖延下去必定力竭而亡,争雲飛咬緊牙關,倒轉刀柄貼向霍卡脖頸裸露的皮肉,霍卡得逞一笑:“你跟阿洛商……的時候,也是這麼急嗎?”
争雲飛瞠目後撤:不好,中計了!
隻聽争雲飛一聲慘叫,斬馬.刀脫手直直插入燒焦草地,霍卡單手襲來直掏心窩,争雲飛甩出袖箭誰知機括竟于關鍵時刻卡住!在絕對的力量前争雲飛掙紮徒勞,她瞬間調整策略,一個狸貓翻身柔韌至極,腳背頂地起身躲過重重落下的戰斧,誰知霍卡握住争雲飛的腳腕再度将她拖倒在地!
争雲飛兩腿被霍卡輕而易舉地抗起,身體被殘忍地三折成團,咔啦一聲卸掉争雲飛手腕!落于下風,争雲飛毫不示弱,拇指扣住霍卡的喉結,勾指作爪去挖他眼鼻,大腿緊夾霍卡脖頸動脈用盡全力去扭斷他的脖子!
兩人僵持不下,霍卡青筋爆出面部紫紅,眼見戰斧就要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砍掉争雲飛的頭顱——就在此時,山河翻血浪,旌旗風飛揚,北方号角聲嘯天地震蕩,幢搖如火,霹靂乍驚,隻見阿洛商金紅甲,奪命刀,馬踏血花,以身開千陣,破萬軍,直直殺至眼前!
霍卡瞥見争雲飛眼中譏诮,霎時清醒,隻見争雲飛的眼珠從北方轉回,露出滲血的森白牙齒,笑眼若鬼魅,對着霍卡道:“看……我的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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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河營從四面圍合,抱山而來,騎兵呼嘯狂奔,鋒芒畢露,城樓之上,桑諾以微末身軀調轉床子弩,機括齒輪發出酸澀巨響,大箭破空而來,霍卡不得不狼狽躲開——争雲飛卻不依不饒,咔咔兩聲接回手腕,不顧被大箭貫心的危險欺身粘上,手掌中閃出一道寒光,袖珍匕首脫鞘揮向霍卡!
阿洛商神兵天降,彎刀攔腰勾回争雲飛,大箭狠狠釘在争雲飛适才所站之處!阿洛商帶她翻下快馬,手掌捂住她的背心心有餘悸,又驚又怒:就算殺紅了眼,怎麼當性命為兒戲!
“我來晚了。”阿洛商落下一個充滿欲望的深吻,拇指匆匆摸下她眼角血迹,留下一條長線若朱砂勾折,彎刀一挽,喝道:“霍卡,納命來!!!”
霍卡連續猛攻,道:“我納命?呵,是我取你人頭祭旗,活捉你的王妃充軍.妓!”
争雲飛拔出插在大地中的斬馬.刀跟上阿洛商的攻勢,陰陽八卦章若天作之合,長短功交錯,兵刃飛速觸離,霍卡連連後退!
雙方騎兵纏鬥難分,楓河營的到來使得戰況驟轉。
烏洛蘭氏大旆捕風,衆兵重甲執盾,霍卡從未料到楓河營能來得如此之快,他們至少提前三天行軍!但狼煙才點起不久,楓河營就算長了翅膀也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内趕到!
請君入甕,這招固險,但定有蹊跷。
霍卡自知敗局已定,毫不戀戰,奪下扈從戰馬兜頭就撤,阿洛商窮追不舍砍斷馬腿,霍卡跌入爛泥翻滾閃避争雲飛砸下的刀刃,豁口的戰斧對上精鋼彎刀,以千鈞之力劈砍阿洛商肩臂舊傷!
阿洛商護腕被霍卡挑飛,利刃破開血肉幾乎露出骨骼,斧頭數次滑過阿洛商胸甲,不知是誰身上的血噴了争雲飛半邊臉,她擡手捂住阿洛商後心穩住他的身形,三人皆若亡命之徒以命相博。
說時遲那時快,争雲飛鬓角一滴鮮血濺入霍卡眼中,血花迸濺,霍卡躲閃之餘露出要害,争雲飛手腕一轉再度露出匕首,毫不猶豫剜去霍卡右眼!
霍卡慘叫,戰斧脫手,瘋狗一般抱住争雲飛大腿将她掀翻,争雲飛吊腰砍身将其化解,阿洛商單手拎起霍卡,一個肩摔将他的頭顱按入爛泥!
晴空劈過驚雷,争雲飛背光而立,猶如神女,她高舉斬馬.刀,雙眸銳利凜冽,刀刃破風劈下,霍卡人首分離!
月湧平江,娘娘河蜿蜒千裡;霄漢璀璨,天地靜默無聲。争雲飛挽了刀花伸手拉起阿洛商,長刀挑起霍卡頭顱,朗聲道:“主帥已死,投降不殺!”
她卻無勝利的喜悅,眼圈一紅,大眼淚珠子噼裡啪啦往下砸,碎成無數瓣,每一下都碎在阿洛商的心尖上。
阿洛商喉結一動,頓時啞了,隻剩下不合時宜的、不能公之于衆的想法。
争雲飛緊緊握住阿洛商的手,回望王庭巍峨,在心中默道:孤城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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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雲飛拖拽着霍卡的頭踉跄着走向燒焦的丹輝,脫力趺坐在地。她仰着臉,看上去天真又迷茫。
從這個角度、這個狀态,根本認不出這塊燒焦的黑炭是誰。
她的靈魂幾乎出竅,想起明歌生辰宴的那幾天真是溫馨又漫長:伽西耶好不容易從案牍中脫身,掀開帳子看到一群人排排坐,四個大男人還有一個争雲飛非要擠在一起,從左到右分别是:狂野綠茶,柔弱白茶,妖豔賤貨,三歲小孩和面癱啞巴。
伽西耶心裡會咯噔一聲,自言自語:“完蛋了這麼齊全準沒好事……”
蕭挽挽呢,嬌貴,人生守則中不可能有“幹活”二字,隻管指手畫腳地搗亂,仗着自己和丹輝關系好可勁兒欺負丹輝。
小朋友桑諾笨蛋又勤快,最愛幹活,幹着幹着會小心翼翼去尋争雲飛在幹什麼,若是争雲飛被小羊羔追着頂還好,一旦桑諾發現阿洛商架着剛擠完奶濕哒哒的雙手、俯下身子聽争雲飛講話、還非要讓她幫忙把自己碎發扶到耳後的時刻,桑諾就會氣急敗壞地去揉洗酥油,呼哧呼哧,一下比一下賣力。
丹輝就在旁邊等着接過桑諾一頓操作猛如虎細看成果全無——簡單來說就是沒揉好的酥油重新揉洗一遍,整合塑形成方方正正的形狀收拾好爛攤子。
飯點一到,所有人認真又專注地把一鍋出往嘴裡塞。
阿洛商時不時敲一把蕭挽挽挑菜的筷子,在蕭挽挽發瘋前伽西耶息事甯人,縱容地給他補上,還不忘笑着給在桌的所有人都夾一大筷子。
争雲飛會看着每個人都這麼熱烈地幹飯,倏地失神,不由自主地将碗伸向伽西耶表示再來一碗。
伽西耶心疼地用兩根手指松松垮垮圈住她細瘦的胳膊感歎:“吃稀飯長大的嗎,怎麼這麼瘦?不過還是貼了幾兩肉,比剛來草原時面黃肌瘦的感覺好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