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時辰,藥膳終于上桌。
當然也不僅僅是藥膳,宋雲彥和林青毓這兩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吵着嚷着要在裕永老人這個曠世大能面前露一手,親手做了兩個大菜。
一個酸筍焖雞,一個酸筍燒魚。
兩道菜都用了酸筍,起初是因為土樓内食材有限。出了鍋,衆人嘗過,意外味美。
“今兒這麼熱鬧,沒酒怎麼行?”
“老爺子,壓箱底的好東西來點兒?”
葉霄沖着裕永嚷嚷道,話至“壓箱底的好東西”時,他的眼睛就跟抽了筋似的誇張眨動。
季與京的筷子當時就橫了過來。
葉霄稍微躲慢點,筷子就抽他頭上了。
逗趣的一幕幕逗得林青毓幾個笑出聲。
裕永看着那為避打逃離餐桌的葉霄,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有壓箱底的好東西?”
葉霄正想回,豈料被林青黛搶了個先:
“話本上都是這樣寫的,曠世大能秘寶無數,幾樽好酒算什麼?”
言下之意,在她心中裕永就是曠世大能。
許是先前在廚房待的時間有點久,小姑娘的臉透着紅,看着又暖又軟。
這會兒冷豔同她無關,卻依然美好得叫人挪不開眼。
“對對對,曠世大能,總要有點好東西吧?”
有人幫忙,葉霄叫嚷得越發的帶勁兒了。
裕永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拿出點好東西對不住林二姑娘盛贊了。”
“年三,去地窖拿酒。”
年三應了,随即離去。
臨走前,還把葉霄和宋雲彥叫上了。
再回來,三人一人拎了兩壇酒。
往桌上一擺,裕永老人往酒壇上的标簽一瞟,頓時臉都黑了。
望向了年三,“你這兔崽子,吃裡爬外。”
這六壇酒存了快二十年了,年限倒也沒什麼,它是用祺山的百年紅參萃取精華和回甯高粱一起釀造而成的。
回甯高粱還好說,這祺山百年紅參可是稀罕東西。
市面上很少見,有錢都買不到。
年三笑呵呵,他知道師父并不是真正的惱。他看重季少俠,自是不吝于拿出好酒相待的。
葉霄此刻道:“别那麼小氣嘛?等您以後去咱們嶺東耍,我也偷我爹的好酒來招待您。我爹的您要是看不上,我去偷嶺東喻州主的。”
荒唐的言語逗得衆人直發笑。
宋雲彥搖晃着手中酒壇:“就這個酒了,過兩天我讓人送幾壇更好地給老先生。”
裕永老人目光嫌棄,“咋咋呼呼,吵死了。”
“開酒吧。”
“好叻。”
酒壇開,紅參藥香和酒香交織在一起,以酒壇為軸心四漫。
衆人舉杯,一敬前輩,二敬新朋友,三敬為這桌美食勞心費力的嬌嬌。
觥籌交錯間,樓前空地漸漸熱鬧起來。
席間的每個人都是意态松弛。這個頃刻,沒有尊卑之分,複雜時局也被他們暫時地抛在了腦後。
吃完,已是傍晚時分,遠天有銀星現。
裕永老人欲留林青毓一行人留宿。
林青毓看了眼宋雲彥,低低笑了聲。
裕永問他笑甚。
他回說:“有人有門禁。”
話落時,所有人都知道阿宋這麼大個人還有門禁了。
宋雲彥面子挂不住,又沖着林青毓哇哇大叫。
林青黛走過去,“讓你坐馬車,給點稀奇玩意兒你瞧瞧。”
宋雲彥僅僅是猶豫了一瞬,“行。”
季與京靜靜地看着這親昵的一幕幕,垂落在身側的右手食指輕輕蜷動了下。
林青毓等人心滿意足地踏上歸程,他們一走,土樓之中就隻剩葉霄一個能鬧騰的,頓時安靜了大半。
還是土樓前,還是那張桌。
碗碟全部撤走,換了熱茶。
季與京和裕永老人各占一邊,松弛飲茶。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說話的是裕永老人,他是真的好奇這一點。事到如今,問一句也算不得唐突。
季與京滞了十數息,其間,目光一直凝于茶水漾起的細微波紋。
“老先生可知浔國秘寶?”
經過多年的努力,十萬東甯軍已有平定天下的戰力,可諸勢力和皇家也不是吃素的,想鏟除他們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兒。
他需要軍費,極其龐大的。
隻要尋到秘寶,甯東軍就能出嶺東了。
裕永:“聽是聽過。但百年來皇家不斷找尋,都集不齊秘寶輿圖。想找到它,談何容易。”
季與京:“人活于世,有什麼是真正容易的嗎?”
眼下這個世道,出生定生死,寒門上升的路被徹底堵死。
裕永道,“是,但你要知道,世家中也存在有良知驚才絕豔的人兒。”
比如宋雲彥,又比如林青黛。
“世家之所以能成為世家,自是有他們本事的。”
“倘若你找不到藏寶圖,你不妨試試第二條路,将嶺東交予林二姑娘。”
季與京:“她能做什麼?”
裕永重複他的話,“她能做什麼?”
片刻後,他給出了答案:“她若有心,林家嫡女入局,浔國天驕亂戰,你季與京未必能一直站中心。”
聞言,季與京低低笑聲。
裕永問他笑甚。
季與京:“那我便等林家二姑娘入嶺東。”
回到家中,夜色融了墨,暗得發沉。
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身體早已疲乏至極。簡單洗漱過後,林青黛準備直接歇下。然而躺到床上,翻來覆去好一陣,她都沒能睡去。
明淺覺得好笑,她搬了張小馬紮,坐到了林青黛的床榻前,雙手捧着小臉一眨不眨地盯着嬌嬌人兒看。
起初,林青黛是背對着她的,過了會兒她翻過身,兩人的目光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