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正是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的日子,一片喜慶熱鬧。長公主府門口更是一片紅紅火火,鮮花簇錦,一位美貌婦人正端坐于高堂,與其他坐于兩側寬椅的高門貴婦們交談。
隻是,端坐于主位上的夫人面色冷淡,隻是在場面冷清時恰到好處地說上兩句,等氣氛和諧起來,她又失神地看向遠處,周身滿是寂寥與清冷。
她這一生,助當今上位,參軍入伍,領兵打仗,立下漢馬功勞,誰都不虧欠,唯獨對她的一雙兒女時而感到愧疚。
大兒子尚武,入了軍營,卻在一次與胡族的戰役中失蹤,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小女兒天生不足,隻因從娘胎裡便中了毒,胎毒深入骨髓,難以拔除,從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苦。更是為了解毒,在十三歲時讓小女兒獨自前往南疆。隻因她身負重任,無诏不得出京。
因主家興緻不高,雖是宮裡要求辦的桃花宴,也早早結束了。
京中誰人不知,宮中要長公主代為舉辦這場桃花宴,其深意是為皇嗣娶親。
如今這桃花宴已經辦完,也不知長公主是否已經挑中了人選。
長公主雖然與當今聖上沒有血緣,但她多次救當今于水火之中,是如今朝中位數不多的能在聖上面前說上話的人了。
姜姒想到陛下的請求,不由一陣頭疼。可是皇後娘娘如今的身體狀況,确實日漸虛弱,将這件事交給她來辦,也是情理之中。
她不過是太子沒有任何血緣的姑母,豈能越俎代庖,定下這太子妃人選。太子恭敬她這個姑母,可姜姒從其他大臣那裡聽說的可并非如此,他們說太子太過冷血無情,甚至于對待自己母族都不講任何情面。
話雖如此,這些詞,在姜姒看來,是對于一位未來君主的贊美之言。
這位儲君,從前姜姒還能看懂,這幾年,太子進步得很快,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在她看來,太子已經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了。
可這也意味着,他絕不會是一位合格的夫君。
想到這裡,姜姒的眼神暗了暗,揉了揉眉心。她竟不知,太子是何時對她家泱泱,起了那樣的心思。
太子曾私下向她求娶泱泱為太子妃,隻是她沒有答應。
這樁樁件件的,淨是些糟心事。
送走府上賓客後,姜姒端着一盞茶,啜飲一口,心定了定,目光看向桌上鋪着的畫卷,從中挑了兩卷,卷好。
“把這兩張,送進宮中吧。”
她的聲音在風中消散。
身為君主,自然是有得有失的。她絕不會泱泱嫁入皇家。
可是,她低估了裴行之。姜姒是臣,身為臣子,不該打探君主行蹤。
她隻知裴行之奉命出京辦差,卻不知他去了姜逢所在的淮城。
早知如此,她不會讓姜逢獨自呆在淮城。
“錦春,東西都送到了麼?”姜姒有些疲倦,眼角處早早地生出了皺紋。
“算算日子,郡主應當已經收到了。”錦春默默地站在長公主身後,力度合适地替她按摩着太陽穴。
“唉。”空氣中響起一聲歎息,大家心知肚明,郡主的身體就是長公主的心病,隻要一天沒有看到活蹦亂跳的郡主,誰說什麼都沒有用。
“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淮城
姜逢手中握着一根毛筆,仿佛是靜止了一般,手腕停頓着沒有動作,毛筆筆尖滴墨,染黑了面前的宣紙。書桌前站着的人卻久久沒有回神。
太詭異了,實在是太詭異了。
姜逢夢見自己被封為了太子妃,成親拜堂時,揭開紅蓋頭的人卻是裴行之。
她不願與其他女子在後宮之中争風吃醋,她誓死不願入宮,更别說是嫁入皇家。她與如今幾位皇子青梅竹馬長大。也就是太子,比她們大上幾歲不甚相熟,其餘幾位,姜逢知曉他們從小到大的所有糗事,不敢恭維。
提起太子,姜逢的心中有幾分懼怕。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心髒在胸腔中砰砰亂跳。
這夢太害人了。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姜逢從未臆想過任何與當今太子有關的内容,卻在夢境中與那人水深火熱,行魚水之歡。
啪。
姜逢把手中狼毫放在筆架上,再寫不下去,用手背貼住臉頰,給自己降降溫。
這一日,門房派人送上來一份帖子。
“郡主,裴公子約您出門踏青呢。”錦波擠眉弄眼地看着姜逢。
姜逢捏起手中花箋,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面對錦波的打趣,不為所動。
“替我梳頭吧。”
今日要出門見未婚夫,錦波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來梳這個頭,在首飾盒裡挑挑揀揀了半天,終于選出了最佳搭配。
今日的姜逢身穿藍色蝴蝶花紋廣袖留仙裙,頭發戴着一支波斯進貢的藍寶石銀簪,頭梳朝雲近香髻,處處精貴。
姜逢沒太關注自己的打扮,收拾好後便踩着車凳上了馬車。
直到見到裴行之。
“泱泱今日分外漂亮。”
直白的誇贊之語從他口中吐露出來,姜逢心中生起幾分怪異,面上不顯,溫婉一笑,“裴公子今日也很俊朗。”
話音剛落,姜逢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擺了擺手。
裴行之僵硬着臉,看着姜逢笑得這麼歡,也不由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