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星伸手在空中胡亂抓撓,十指卻隻抓得滿手冷風。
她仿佛一塊千斤巨石,失控般砸入深淵。那遠去的火圈宛如送她去黃泉的冥燈,此刻熊熊跳躍。
她眼睛發直,胸腔劇烈收縮,深感這失重感,比她玩過的任何一次蹦極都強烈百倍!
對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毫無保留地充斥了她整個大腦。她忘了呼吸,隻覺得五髒六腑在下墜中一齊翻騰。
電光石火之間,又是“嗖!”“嗖!”兩道破空聲飛速逼近。
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感覺那利器貼着皮膚穿過,一左一右,正從腋下擦過。
谷星瞳孔一縮,心頭狂震!暗罵這群瘋子,連她成肉泥前都不打算放過?!
可還不等她罵出口,忽然腰上一緊。一根粗壯繩索,像靈蛇般猛然纏住了她的下腹。緊接着,腋下也被第二道繩索牢牢鎖住。她猛地被勒住,身體在慣性下被拽成了一道弧線。
沖力在空中回蕩,她整個人如鐘擺般甩在半空,來回晃蕩。
那一刻,谷星整張臉都變形了,狂風撕扯她的嘴角,喊也喊不出一句完整話。
“啊啊啊啊——————————!!!!”
她是真的要瘋了!她到底做了什麼孽,竟要遭遇這種折磨。
可她雖千般怨,萬般苦,卻還是死死攥住那兩條麻繩。手心早已磨破,血水混着汗珠打濕麻繩,卻仍不敢松。
她在空中被蕩了足足五息。
随後,猛地一拉!她整個人被往上一拽,重心一颠,向上疾沖!
穿過火光投下的扭曲陰影,在半空那一瞬,谷星借着火圈的光亮,看到崖邊那團黑影裡,似乎有一人影半蹲着拽繩,另一隻手緊緊握着腰後系索,力道之沉,幾乎将自己嵌進岩縫之中。
她被拉回木棧橋上,腳一踩上實地,卻恍惚自己是否真的重回人間,腳一軟,屁股就找了地,呆楞地看着那人解繩,動作利落狠決。
谷星回過神來剛要出聲,卻被一片布料猛地蓋住了臉。
随後她又被拉進一出陰影之中。
谷星連忙掙紮着扯下布料,猛地擡頭。卻發現眼前一空。
那人已經走了,救完她後連句謝謝都不要,便火速離開,快得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隻有木棧橋的繩索上還殘留的麻繩擦痕,與空氣中隐約殘存的煙火味。
她喃喃地低聲:“……是誰?”
谷星摸了摸背後的包袱,暗歎自己果然命不該絕。好歹死裡逃生,随身的東西也沒丢。
她身處陰影之中,擡頭望去,那火圈還未熄滅,在這深淵巨口之中照亮一角。
果然沒看錯,她在下墜的時候,透過那火光,隐約瞧見岩壁之上的某種雕刻。雖僅一角,卻依着那線條,辨别出那分明是一隻手!
像是某尊巨像,潛藏于幽谷深澗之間。而她此刻所見,正是其左手,掌心外翻,漫不經心地搭在岩壁一方。
谷星心神一震,心念急轉,莫非這深淵之中,竟真是某種宗教信仰的具象神祇?
可封丘之人所信之神,與尋常道教、佛教所傳迥然不同。她初至封丘時,曾見那彩衣教的祭祀之儀,服飾異于傳統,更像是一種自古流傳于此的本土信仰。
在封丘,百姓似乎對這等神明懷有近乎執着的信賴與包容。即便連年祈願無果,災亂不斷,五年之久,仍未見轉機,他們依舊遵旨祭獻活人,依舊甘願信奉不言的神明。
當初她借機冒名神女,就被他們毫無保留地接納,甚至比外地更為順利。
這實在遠超她的預料。
可即便如此,并非所有人皆俯首聽命。
這五年來,也漸漸湧現出一批不再盲從的人,尤以“武塾五女”為代表,比起神女,更相信那能治病熬湯的大夫。
這神像,會是那彩帶衣的神嗎?
可惜她從未對這方面感興趣,大小眼和她提起的時候,她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未及多想,火圈便悄然熄滅,四周再次歸于無邊黑暗。
她跌坐岩下,大口灌了幾口水,喘息之間,她摸着自己的筆記,深覺要是不弄張地圖,她在這鬼地方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早晚要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