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有些絮絮叨叨,但他觀察陛下的面色,見他沒有出口制止,也沒有顯露不虞,他便知道自己做對了。
司馬徇神色淡淡,聽完之後沒有任何反應。
李順試探道:“禦花園裡景色甚美,陛下坐在案前辛勞許久,可要去走動走動,舒緩心神?”
司馬徇端起茶盞又喝了一會,才道:“走罷。”
來到禦花園,遠遠地,司馬徇便看見一道嬌影立于花叢中。
她身着一襲茶白色雲緞裙,烏發如堆雲砌墨,肌膚瑩白似雪,立于天光之下仿若明珠生暈,在一片姹紫嫣紅中甚是突出惹眼。
她在花叢間探究着那些春花,有時會伸手輕輕觸摸,有時會湊近輕聞,有時會停下來定定細看。
她就像是從花叢裡衍生出來的精怪,偶爾會看見她消失在花叢之中,又在某一時刻,會看見她從春花裡冒出頭來。
出現得太過突然,像是一片柔軟猛地往人心尖上撞去,讓人止不住悸動。
司馬徇立于梧桐樹下,靜靜地觀望着她。
衛雎在在花叢裡穿梭轉悠,蓦地,她感覺到了一道格外專注的視線,回頭望去,便看見司馬徇立于高大的梧桐樹下,穿着一身莊重端整龍袍,玉容殊色,氣度凜然,正定定地直視着她。
衛雎見狀,連忙福身行禮,可等了半晌,卻沒聽見他傳來的聲音,一擡頭,隻看見司馬徇已經離去的背影。
他背影颀長挺拔,龍袍上的金線紋路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點點光芒,行走之間若隐若現,連背影都透露着一股漠然的意味。
回想起他方才的目光,衛雎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怎麼感覺他有些怪怪的。
每次給人的感覺都是這樣,雖然面相溫和,但目光卻沉冷得可怕,與他對視時會忍不住感到心驚。
仿佛在這無害的皮相下隐藏着不為人知的暗潮湧動,風起雲湧時便會化為驚濤駭浪。
讓人不敢靠近他,甚至不敢多加揣測他……好像一旦知道窺知到他的心迹,便會被拖入其中,無法掙脫。
猶如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立于樹木間的宮女并沒有發現皇帝等人的到來,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見日頭高升,想必已經是正午了,出聲呼喚道:“姑娘,到時辰了,我們回去用午膳吧。”
“好!”衛雎連忙走出花叢,路過桂花樹時,被那濃郁香甜的氣味吸引得頓住步伐,這香味讓她想起了宮外翠芳齋的桂花糕。
翠芳齋桂花糕的味道可是一流,清甜細膩,口感酥軟,吃完後唇齒留香。衛雎一想起那味道,一雙清亮的墨眸便不由得微微眯起,好像正在回味其中。
宮女見狀,道:“姑娘既然喜歡這桂花,何不摘一些回去?”
“可以摘嗎?”衛雎問道。
宮女道:“可以的。”
她想起李公公的囑咐,隻要這位衛姑娘不是要把皇宮拆了,那她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得到應允後,衛雎歡快地掏出帕子,将金黃色的桂花一點點摘下放進帕子裡,眼看已經裝了一小捧,夠用了,衛雎停下手包裹好,然後跟宮女走回鐘粹宮。
回到聽雪居,宮女問道:“姑娘是想把這桂花制作成香囊嗎?”
“沒有的。”衛雎有點不好意思,“我隻是看到了這桂花,想起了桂花糕而已。”
“姑娘想把這桂花交給禦膳房制成甜糕嗎?還是姑娘想親自動手試試?聽雪居内有小廚房。”
親自動手試試?
衛雎想着今日抄完佛經就沒啥事可以做了,除了吃就是睡,于是她點點頭道:“那試試罷。”
“好,奴婢去準備需要用的食材。”
沒過多久,夏露便拎着糯米粉和白糖回來了,她身後還跟着一名宮女,那名宮女向衛雎行禮:“奴婢見過衛姑娘。”
夏露解釋道:“她是禦膳房的,奴婢特意喚她過來幫忙。”因為衛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小姐,而她也從未下過廚,所以特地找了一名禦膳房宮女來指導她們。
說完後,她們便開始制作桂花糕,做桂花糕并不難,衛雎看了一遍宮女的演示之後,她也上手制作了兩籠,雖然外觀形狀看起來不是特别好,但是對于新手來說也算是不錯了。
有了禦膳房宮女的相助,他們很快把桂花糕蒸好了,最後衛雎在上面點綴了一些金桂花,這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桂花糕新鮮出爐,冒着騰騰熱氣,夏露用小瓷碟裝起一塊遞給衛雎,衛雎接過後,一邊小口呼氣吹涼,一邊慢慢享用。
雖然這味道比不上翠芳齋的,但畢竟是自己親手制作的,對于衛雎而言是十分特别的味道。
她們一共制作了三籠桂花糕,衛雎吃了一籠之後,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随後便回屋内午憩了。
夏露和禦膳房宮女隻各自吃了一塊,還剩下完好的一籠,夏露将其裝在白瓷盤裡,放進食盒中,拎着送去了禦書房。
李順在門口接過之後,走進殿内,将食盒小心地擱在禦案上,輕聲道:“陛下,這是衛姑娘親手制作的桂花糕。”
司馬徇放下朱筆,“她今日竟然有如此閑緻?”
“是的呢。”李順道。
桂花糕精緻小巧,雪白細膩,司馬徇撚起一塊試吃,入口軟糯,絲絲甜味沁心,不知不覺間他将一籠吃完了。
李順看着空蕩蕩的白瓷盤,心裡忍不住暗道,往日陛下哪裡愛吃什麼甜糕,如今将這桂花糕一掃而空,還不是因為做桂花糕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