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拎着食盒走了進來,将午膳一一端出,“姑娘今日起得晚了些,得趕快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免得餓久了傷身。”
衛雎擦了擦嘴角,“好,我這就來。”
因吃了一份點心,她午膳用得并不太多,吃了一碗蓮子粥和一碟棗泥酥便飽了。
用完午膳後,衛雎拎着一根胡蘿蔔走到兔子面前晃逗它玩。等和兔子玩了半天之後,外面雨聲已經接近于無了,轉變成了毛毛細雨。
衛雎一轉眼便發現夏露正在折疊衣物,收拾行囊。
她有些遲疑道:“我這是能回家了?”
“是的。”夏露道:“姑娘要回家籌備婚事了,待成完婚之後再進宮。”
想到暫時不用再見到皇帝,衛雎便松了一口氣。
“衛姑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可以出發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蓦然從外面傳來。
夏露應了一聲,便背起行囊對衛雎道:“姑娘,我們出去罷,現在啟程,想必天黑前便能回到衛府了。”
衛雎點了點頭,便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馬車停在鐘粹宮門前,旁邊站着一名小太監,還有一名車夫,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暴雨已歇,但天上的雨水仍然細如毛針。
衛雎踩着矮凳上了馬車,夏露跟在身後,将行囊安置好後,便坐在車門外的前轅上。等送衛雎回家後,她再随馬車一起回來。
車夫一甩鞭,高大健壯的汗血寶馬擡蹄長籲一聲,便開始疾馳奔行。
衛雎掀開簾布,窗外的景色如走馬觀花般在她眼前閃現而過,這一個月多以來,除了皇帝有些擾人外,其實她過得還算不錯……但是如果要她下半生都待在這皇宮裡,她是不願的。
這和她以往所暢想的未來生活完全不同。
她以為,她會和一個溫柔文雅的良人一起共度餘生。
他們會一起行走世間,遊曆天下。既知風雪花月,也懂柴米油鹽。一起相互扶持照應彼此。
他們會做對方的貼心人,過着平凡溫馨的小日子。
而不是待在這深宮裡,感覺權力的爾虞我詐和帝王的深沉冷酷。
想到不久後又要回到這深宮裡,衛雎頓時沒了觀景的心情,一把拉上了簾布。
鐘粹宮外的斜角處,李順正手持着一把油紙傘為皇帝遮雨,司馬徇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眼中一片淡然,無喜也無怒。
她既然不想看見他,那他便暫時不出現在她面前。反正以後她總要與他日日相見,夜夜相對,想離開半步都難。
“回去罷。”
說完後,他轉身邁步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李順恭聲應是,小心翼翼跟在身旁為皇帝遮雨。
馬車駛過敬事房,有一名太監在道路邊恭敬行禮。
明重跪在積窪旁,低垂着頭不敢擡起,他怕隐藏在宮裡的暗衛會發現異樣。
想到她已經被定為皇後,即将要成為坤甯宮的主人,他攥緊了拳頭,心中喜又悲。
喜的是,他可以一直看見她。
悲的是,他永遠也得不到她,甚至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馬車從他餘光裡駛過,積窪的水坑裡濺出點點泥濘,他彎着脖頸,望着潮濕髒污的地面,渾然忘了躲避。
他想,他生來便隻配與這些腌臜之物為伍,至于那高潔純白的天光,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擁有的。
直到馬車聲遙遙遠去,再也聽不見了,他才踉跄站起,緩步走進敬事房。
敬事房内,有幾個太監看見他一身狼狽失神地回來了,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用看似竊竊私語,實則一點也沒有掩飾的語氣道。
“好好的銀子不留着等以後老了出宮傍身用,居然拿去賄賂禦膳房的人,就為了搗鼓一些吃食,真是傻子……口腹之欲隻能滿足一時,銀子才是安穩長久的立身本錢……”
明重充耳不聞,懶得理會。
他坐在昏暗的角落裡,底下是陋舊發白的棉絮薄被,擡首望着灰蒙蒙的天際怔怔出神。
此時此刻,他的心神已經被一個小姑娘完全占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