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說。”男人鼻息沉重,嗓音略帶不耐。
嚴辭簡潔概括,“有人要投訴太太。”
男人如蘇醒的猛獸,陰測測的眸光看得嚴辭後背直冒冷汗,“誰?”
“徐志勇。”
這個姓。
姜梨滿的前夫,姜糖的親生父親,好像就姓徐。
“因為什麼。”男人眉峰微上揚,兩手交握枕在腹部,人靠在那,置身事外又操控着全局。
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嚴辭知道,他這是要收拾人了,遂不敢隐瞞,一五一十交代。
劉慧安在檢查室裡躺了大半個小時,一會雙手抱頭,一會雙手放在身側,出來見不到她那個孫子,連祁善浦遞過來的水都不喝了。
周姨是跟着劉慧安陪嫁的,侍候多年,又同是女人,最懂劉慧安的心,她貼在劉慧安耳邊說,“昨晚少爺睡的少奶奶那屋。”
“真的?你沒有騙我?”劉慧安眼睛亮起來。
“千真萬确。您先喝點水我慢慢和您說。”周姨監督劉慧安喝完一杯水,繼續和她咬耳朵,“昨晚我起夜……”
祁清淮從等候室出來,就見他祖母笑得一臉放心地看着自己,連向來對他頗有陣詞的祖父,也難得有些正常的臉色。
祁清淮想不通但也沒細究。
“平闊啊。”劉慧安扶着她高大的孫子,散步回頂層,“中午你給冉冉送飯過去。”
“她說自己解決。”
劉慧安恨鐵不成鋼,“你就一傻大個!她說你就真聽啊!飯堂餐車的飯能好吃到哪裡去,怪不得冉冉那麼瘦。我告訴你,老婆是要自己疼的,你不疼,就留機會讓外面的人惦記上。現在可不比我們那會,男人不好讨老婆,讨到弄丢了,你看有幾個能再讨回來的?”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劉慧安心裡急。
男人黑睫藏住眸底細微的波動,虛心回,“聽着。”
劉慧安中氣很足命令,“不準讓小嚴代勞!你親自去送,帶上口罩墨鏡,誰認得出你。”
“這些事我會安排好,保持心情穩定才是祖母您現在首要的任務。”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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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上午門診手術出來,飯點早過了,姜糖原本打算去手術室餐廳湊合湊合,打開手機就看到一個多小時前祁清淮要給她送飯的消息。
她換好衣服,饑腸辘辘地推開更衣室的門,一頂黃毛毫無防備滑跪到她面前,又磕頭又合手求拜着道歉。
姜糖一整個人直接貼牆上,餓得就要罷工的腦子緩沖了幾秒才記起,這一哭二上吊的正是早上揚言要投訴她的精神小夥。
投訴這種東西,隻有第一回和無數回,若真是過錯在他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今早她很注意措辭了,甚至用上敬稱,維護科室形象和患者聲譽,而且她沒說錯,她執業範圍是婦科,确實不為男性服務,話侮辱性強了點完全是對方什麼貨色她什麼臉色。
但這……
姜糖環視等候區僅剩的兩三個人,看戲看得下巴都快脫臼了。
早上黃毛死活不道歉,不到一天态度大轉變因為什麼顯而易見。
“你起來,道歉錯人了。”
黃毛涕泗橫流,“啊?”
恰巧今早那姑娘沒走,虛弱地縮在靠牆的椅子上。
姜糖努努秀氣的下巴,“喏,她。”
“啊?啊!”
那姑娘看着就内向好欺負,姜糖站在原地,不放心叮囑,“收拾收拾你的儀表,真誠點,别搞這套吓着别人。”
黃毛整理副人樣出來,闆正地走到那長了鮮紅斑痣的姑娘面前,拿出生平最禮貌誠懇的态度承認錯誤,又鞠了個躬。
那姑娘慌張得不敢說話,手腳拼命内收,下意識躲閃。
黃毛沒法,隻能詢問姜糖意思。
姜糖示意他可以了,黃毛立即連爬帶滾狼狽地跑向樓梯。
“需要幫你叫車嗎?”姜糖倒了杯溫水,又把早晨揣進兜沒吃的費列羅遞過去,“我隻有這個了,能撐一下。”
“不、不用,謝謝。”精緻的金紙包裝巧克力一看價格不菲,那姑娘低頭,緊緊咬着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煜煜閃着微芒的高跟鞋,那麼近又那麼遠。身下金屬等候椅冷意透進皮膚,她搖搖頭,隻接過一次性塑料杯,喝掉杯子裡的水,然後将杯子扔進垃圾桶,匆匆忙忙挽上包離開。
姜糖目送她背影消失在盡頭,将巧克力塞回兜裡,大步回科室。
一出電梯門,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在兩個科室的公共過道,拎着三提東西,往外不知在看什麼。
姜糖生了捉弄的心,墊着腳尖靠近,擡手拍了下他左肩人卻從右邊乍現。
結果那人根本不上當,隔着墨鏡,姜糖都聽到他吐糟自己幼稚。
“飯。”男人聲線一如既往的淡,不過蘊着蠱人的磁性,姜糖聽得飄飄然。
另外兩提東西包裝不像食物,姜糖探頭探腦往裡瞄,“這兩個是什麼?”
“進去自己看。”這男人無趣起來真和木頭一樣,偏他越這樣姜糖越來勁,招招手示意他湊近說話。
男人不太情願仍依她意矮下身。
姜糖深着笑,近他耳畔,狡黠撂了句,“謝謝老公。”
砰地輕響,直到員工通道的門關上。
那姑娘說話時的灼熱氣息還彌留在耳朵附近。
祁清淮頭一回意外,這聲老公竟然叫得他有了些别樣的感覺。
祁清淮搖頭,睡眠質量差确實影響腦子。
下一秒,手機兇猛震了震,大約是對面發信息的人火很大。
消息叮叮咚咚炸進來。
“祁!清!淮!我媽媽讓你給我撐腰,你竟然送這個東西讓我撐!”
附圖是一個櫻花粉護腰帶和護腰墊。
甚至可以想象出她邊敲屏幕邊張牙舞爪的樣子,“别告訴我是你授意,嚴特助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