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穗穗拿到小學畢業證書之後,還以為自己就此解放,沒成想,鄭立源又把他拎了回來,接着上初中。
“爹,當時不是說讀完小學就行了嗎?怎麼還要上初中啊?再說了,我能上嗎?”
穗穗從娘親手裡奪回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地搓了搓發紅的地方。
“把心放進肚子裡吧,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讓你上。”
鄭立源隻當沒聽見孩子話裡的不情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細究起來,在那個時代,初中也不是說上就能上的,尤其是身份敏感的人。
穗穗之所以能繼續學業,那還是因為有大隊給他做擔保。
因此,李青苗看他這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管你想不想去,這學都必須給我上,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穗穗覺得自己就像是那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縱有百般計謀,也無處可施,隻得乖乖背上書包,又上了三年的學。
幸而,他也知道機會來之不易,沒有荒度時光。
新學科工業基礎知識更是打開了他認識世界的新大門。
原來,生活裡,即使是看似最微小的物體,背後也隐藏着豐富的世界。
這讓他對生物學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一有空就跑上山,觀察動植物的生長變化,半點都不着家,要想見他一面,竟還得碰運氣。
而與之相反的,則是珍珠。
先天的不足即使在後天得到了改善,卻也給她印下了安靜的性子,平日裡最愛的事情就是一個人在院子裡發呆,看雲卷雲舒,或是蹲在地上,随手拾根樹枝寫寫畫畫。
後來,鄭立源發現了她的這個愛好,特意給她買了成套的繪畫工具。
在當時,那可是不便宜的哩。
所以珍珠非常珍愛這套工具,而且,為了不辜負鄭立源的心意,她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畫畫,最後,倒還比之前更不愛出去了,讓人哭笑不得。
穗穗和珍珠,兄妹倆各占據動靜的兩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偶爾李青苗也會嘀咕,要是兩個孩子中和一下就完美了。
可人生哪有事事稱心如意,無傷大雅的小缺憾隻是生活的點綴罷了。
就這樣,日升日落,年輪輾轉,安穩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以至于一不留神,1977年就到來了。
居于閉塞的人們感受不到外面的暗潮湧動,以為這又将是平凡而無波瀾的一年。
沒成想,九月,竟傳來了高考恢複的消息,宛如天外驚雷,一下轟醒了大家。
尤其是知青點,更是炸成了一鍋粥。
但當雜亂無章的情緒宣洩後,所有人唯一的念頭都是參加高考。
盡管當時被分配到西格大隊時,所有人都覺得慶幸,盡管在大隊的日子,大家都過得還行,可跟回城相比,跟錦繡前程相比,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
這是天性,也是個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無可指責。
所以,岩衛國沒有做那惡人,而是盡可能地去協調大隊生産和知青複習間的矛盾,一方面減輕知青們的勞作負擔,另一方面組織知青溫課迎考點。
隻不過,硬件設施跟上了,軟件設施,大隊卻無能為力。
高考恢複的消息傳來,各大書店還有破爛回收所裡的書籍都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