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景元伸出了手。
這天以後,他們一起成了同學眼中的“怪胎”,老師口中的“驕傲”。
他們形影不離,逐漸在對方家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小到牙刷牙杯,大到睡衣被褥。
孤立對他們無用。
他們自己就是一個群體。
打小報告反而會教育。
鶴鸢和景元不僅成績好,還積極參加學校組織的各類活動,給各位老師的履曆增添濃厚的一筆。
再加上小報告的說辭太假,實在沒有哪個成年人會信。
小孩子的手段就這麼點。
以上失敗後,小部分人開始尋找鶴鸢身上的缺點。
“你爸媽真的愛你嗎?怎麼留你一個人在家,不會是撿來的吧?”
對大部分小孩子來說,失去父母的愛像是天塌了一樣。
但鶴鸢無所謂。
他等同于沒有父母。
遊戲裡的父母也隻是一個設定好的程序,每個月打錢、給玩家提供資金的工具人。
他回複:“嗯,我爸媽确實不愛我,每個月隻會冷冰冰地給我打兩千塊錢。”
于成年人而言,兩千塊不算太多。
對小學生來說,兩千塊是一筆巨款,可以買兩千包辣條。
K.O!
消停了一段時間後,部分依舊懷恨在心的人還未放棄,靜待時機。
景元的作文,就成了突破口。
說實話,景元和鶴鸢都不知道為什麼,有夢想這件事會成為突破口。
“我的夢想——成為一名将軍!”
“景元想去當将軍!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見過長成這樣的将軍嗎?先把你那頭發剪了再說吧。”
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
鶴鸢秉承着景元被孤立有一部分自己責任的緣由,開始重拳出擊。
“嗯,你上回數學沒及格,連神策府的門檻都摸不到,估計做夢都不敢做。”
“還有你,語言理解不到位,作文這種寫了就有分的題目竟然拿了零蛋,你可真是個天才!”
“你也是,我從沒見過體育還能不及格的仙舟人,簡直太稀奇了!”
“哦,頭發長就不能當将軍了?那現任劍首也是長頭發,龍尊也是長頭發,說明長頭發的人智商高,是天才!”
“難道你不聰明的原因…是你剪了短頭發嗎?但你頭發比我短,怎麼還比不過我?”
……
顯然,小學生的詞彙是比不過成年人的,邏輯也是。
“你們什麼都不懂。”
鶴鸢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們。
景元其實不在意,這種事頂多鬧一小陣子,很快又會被下個熱點取代。
但鶴鸢似乎将他視為自己的責任,一定要出頭。
“像你們,學習學習不好,運動運動不好,每天渾渾噩噩的生活,虛度光陰。”
“景元早早明晰自己的志向,他已經在起跑線上甩了你們一大截。”
“至于我,注定要成為你們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鶴鸢雙手叉腰:“你們沒聽過一句話嗎?”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等景元成了将軍,看你們一個個的會不會被收拾!”
景元:那、那也未必。
還有這種事不要随便承諾啊!!!
一番小學生無法反駁的、壓倒性的辯駁過後,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景元的作文不再是焦點,反倒是鶴鸢的那一番話傳遍校園,被家長與老師們稱贊。
有家長問:“孩子不知道做什麼怎麼辦?”
鶴鸢:“這個簡單。趁着孩子年輕,什麼都學一下,總會找到喜歡的。”
校外的各個興趣班辦的火熱,景元和鶴鸢也得了清淨。
然後鶴鸢就嚴肅的給景元制定了《180天成為雲騎軍保姆級攻略》。
每天上學前跑步鍛煉,下午放學回家後迅速解決作業開始對練。
一開始,景元的父母以為他們堅持幾天就會放棄。
然後一個月過去了,這兩人跟上了發條的機關一樣,就沒停過!
鶴鸢甚至帶着景元走遍了羅浮的大街小巷。
景元都不知道鶴鸢為什麼能找到這麼多需要幫助的人,這麼多需要跑腿的任務。
每次做完,鶴鸢還會無縫銜接下一個。
景元問得時候,鶴鸢笑而不語。
世界任務,小子!
兩人的聲望空前高漲,就連劍首都有所耳聞。
然後景元就被劍首鏡流收為徒弟,傳授技藝。
“那小鸢呢?他為什麼——”
景元覺得奇怪。
明明小鸢是比他厲害的,每次對練,都是小鸢在指導他。
鏡流沉默半晌。
“他說,他已經有了一位徒弟,拜我的話怕亂了輩分。”
此乃謊言。
鶴鸢壓根沒徒弟。
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多個日程擠占時間,幹擾他的刷屬性大計。
鏡流和他比了一場,覺得他确實也不大需要。
最後隻收了景元。
景元被收徒後,鶴鸢當初的話又被翻了出來。
竟然有家長覺得鶴鸢精通相面之術,讓他給自家孩子看一看。
鶴鸢:“……”
他就是随口一說,後頭還是拉着景元鍛煉很久不停地把屬性奶上去,這才成的。
雖然按照景元自己的屬性和天賦,被收徒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既然能加速,那為什麼不加速!
他幫景元省時間了!
少走二十年彎路,提早走上人生巅峰!
景元:……
想起那段每天腰酸背痛的日子,他無數次懷疑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鶴鸢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畢竟所謂的攻略,不過是鶴鸢的日常減半再減半的結果。
他是個精力旺盛的人,也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
景元曾見過他給學校保安送了個拼圖,給照顧花壇的阿姨送了隻鋼筆。
前者曾經在放學時和他們打招呼,為晚回的他們留一盞燈;後者曾撿起一根落下的花枝,送給鶴鸢,并稱贊他是自己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孩。
景元問過為什麼。
鶴鸢隻說:“收禮要回禮,面對别人的善意,也要回報。”
可是小鸢,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對無用的人費心。
保安和負責花壇的阿姨,顯然都不在“有用”的範疇。
——于鶴鸢而言。
這世上能對鶴鸢有用人太少了。
就連景元,最初同鶴鸢交往時,也隻是一個小豆丁。
“那你為什麼送這些禮物,還挑了日子?”
“因為是生日啊。”鶴鸢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生日收到禮物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吧。”
“那種重要的日子被人記住的感覺,一定也很好吧。”
“禮物的話,保安叔叔的玉兆裡頭都是拼圖小遊戲,花壇阿姨最近在考博士,所以送了這些。”
景元突然笑了。
小鸢,口是心非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小鸢,喜歡誰就說,不要拐彎抹角的去送禮物。
小鸢,喜歡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同時,他還發現了一件事——
鶴鸢從未說過他的生日,可鶴鸢已經給自己過了一次生日了!
生日那天景元還問他,卻被含糊了過去。
借着這次機會,景元又問了一遍。
“景元會記住我的生日嗎?”
鶴鸢看着他。
一瞬間,景元荒謬地覺得:此刻的鶴鸢像是一隻命令他收養的流浪貓。
記住了生日,就必須永遠記住。
有些貓是需要傾注愛意去陪伴的。
它們像是人類中的高需求型人格,對情感與精神有着極高的要求與阈值。
漂亮的藍紫色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說:
“确定是我的話,就不許有别得貓了。”
但貓會擁有不止一個飼主。
一個飼主是無法滿足他的情感需求的。
養了這隻貓,就要接受他還有别得飼主。
那時的景元不以為意,理所應當地說:“我當然會記住。”
在他看來,自己與鶴鸢之間的關系不是旁人可以插足的,是最為親密的。
也确實如此。
後來的這些親密關系中,景元與鶴鸢聊起一些事情時,旁人是無法介入的,隻能看着他們說着心照不宣的話,在某些時候用一些隻有兩人能懂的暗号。
摯友,青梅竹馬,他們擁有了這世間最親密的關系。
就算是戀人,就算是夫妻,也無法越過他們。
景元打開玉兆。
消息發出後過了一個小時,還是未讀。
他很确定,此刻的鶴鸢還不會睡覺。
那…是誰拖住了鶴鸢的腳步,是誰讓鶴鸢連看玉兆的時間都沒有?
昨夜鶴鸢同應星一起回來,都是優先朝他開口。
他們都是彼此的最高級。
是因為他沒來得及回…所以才這樣嗎?
景元打開紅色軟件,搜尋鶴鸢會喜歡的禮物。
他不會覺得自己是因為“正事”而不回消息,所以能理所當然的要求鶴鸢原諒他。
那和沉睡的丈夫有什麼區别?
如果無法兼顧“正事”與情感,不如盡快割舍一個。
景元的手指停頓在某個頁面,毫不猶豫地下單買下。
他沒有過多停留,又來到下一個網頁,接着下單。
細數他的支出,會發現“給小鸢買禮物”這一項,占據了絕對的大頭。
思忖着,他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景元:明天帶着禮物來接你。】
【景元:[貓咪合十]】
【景元:希望小鸢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
浴池邊的玉兆又發出聲響,提醒的聲音是鶴鸢專門為景元設置的。
他松開撐着池壁的手,向岸邊摸去。
腿被纏住,腳心被迫遠離池底,一隻手松開,屬于身體的重量全壓.在另一隻手上,身體出現了一點偏移。
丹楓及時撈住他,将快要碰到玉兆的手拉回。
灼熱的吐息灑在蝴蝶骨上,龍尾向上纏繞了些許。
“阿鸢,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