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兒嗎?”門診樓前的林蔭小道上,路邊隔着二十多米就有一株路燈,但時間很晚了,路上已無多少人,趙霜停住腳步看着程望嶽。
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站在樹下,昏黃的燈光透過葉子間隙在他臉上灑下細碎的光點,五官有些模糊,但眼睛卻很是明亮……這人的眼睛真好看啊。
“你父母隻有我一個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插隊嗎?”
趙霜露出一個不失禮貌的笑,雖然沒有直接問出來,但臉上的笑容已經表達出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找我有事兒就是這個事兒,請問呢,這跟我有關系嗎?請問呢,咱倆熟到這程度了嗎?
程望嶽也不需要她回答甚至是配合,自顧自的說道:“我爺爺原是南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院長,有海外留洋的經曆,我是為了照顧他才特意來這裡插隊的。”
“抗戰時期,爺爺是軍醫,楊伯伯那時候是團政委,因傷結識後,爺爺很是欣賞楊伯伯,将女兒許配給了楊伯伯——”
趙霜脫口而出,“那楊大伯豈不是你姑父?!”
“是的。”程望嶽點點頭,“但這事兒除了兩家當事人沒有外人知道。”
“那你還跟我說!”趙霜氣惱又警惕的瞪着他,“你幹嘛跟我說,我告訴你,我力氣大的很。”
法治社會,程望嶽自然不可能‘殺人滅口’,但她得有态度。
“我知道你力氣大。”程望嶽嘴角微微翹起,“有點耐心,先聽我說完可好?”
“你說吧。”看在這人态度還行的份上,趙霜大度的擺擺手……擺完手她隐隐覺得哪裡不對。
“我家祖輩行醫,這個姑姑性格叛逆,非要去當兵,那時候我爺爺家在軍隊裡有些名聲,她不想被人說是靠家裡,所以隐姓埋名,沒有人知道她其實姓程。”
“後來姑姑嫌棄麻煩也沒有改回原來的名字,加之姑父後來調離原單位,兩家離得遠旁人也不知道兩家的關系。”
“後來姑父雖然調回南市,但國内局勢忽然緊張起來,出于謹慎,家裡刻意跟姑姑一家保持距離,後來家裡果然出事兒,為了不牽連姑姑姑父,我們一直沒有相認,哪怕李鴻也不知道。”
等他說完,趙霜因為疲憊而遲鈍的思緒總算讓她意識到哪裡不對了,“不是,你跟我說這麼清楚幹啥,我對你家曆史不感興趣?我也沒有你可圖謀的啊?你到底想幹啥啊?”
“當然是想娶你了,不然誰會把家庭背景說這麼清楚。”對面男子忽然挑眉道。
卻見面前的女孩子沒有一絲的驚喜害羞,隻有驚吓,甚至吓的連連後退,眼睛警惕的瞪着他,雙拳攥緊,似乎随時等着給他一拳頭。
為了避免真的吃這女孩子一拳頭,——這女孩子的拳頭太厲害,真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他趕緊補充道:“開個玩笑,别當真!”
趙霜松下口氣,但卻沒失了警惕,還帶着些微的尴尬,“我就知道是玩笑話,你姑父可是個大官兒,還有公社主任的女兒追求,怎麼可能看上我……可誰讓我長得也好看呢,這才少了點自知之明。”
噗嗤——
程望嶽忍不住樂了,這女孩可真是有趣。
這人說了這麼多隐秘,所求肯定不小……趙霜卻隐隐猜到了這人找她的原因,可她實在想不通,就連公安人員都沒看出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猜到,她卻不打算主動說,除非不得不說出來。
“現在可以說你的真實目的了吧。”時間不早了吧,也沒個表,趙霜環視四周,樓裡的燈光大多都熄滅了,餘下的燈光來自于護士站。
“有内鬼對嗎?”年輕的男子忽然上前兩步,與她貼的很近,中間僅有一拳距離,好在大半的身體錯開了,隻有一半的肩膀挨着,因此并不會覺得冒犯。
他微微低下頭,兩人腦袋也離得極近,因此他的聲音極小,幾乎是氣音,她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心裡的猜測也在這一刻落在了實處。
她也學着他的樣子小小聲的道:“我怎麼知道。”
他聽到一聲輕笑,“我說了,楊伯伯其實是我姑父,我跟他是一家人。”
所以,哪怕他知道内鬼是誰,也不會去告密,反而隻會感激她,報答她。
“你也不用擔心會卷入進來,除了我,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他又補充道。
趙霜倏地擡頭,卻不想撞上這人的額頭,嘶——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趙霜可以控制手上的力道,但腦袋撞人太過突然了,看這人龇牙咧嘴的樣子,别給撞出腦震蕩吧?
程望嶽捂着額頭,這女孩子的腦袋同樣不可小觑,“沒關系。”
“那就好。”趙霜吐出一口氣,轉而小聲道,“内鬼不是顯然意見的嘛,公安人員懷疑是你姑父一輛車裡的那個年輕男子。”
“他叫李新德,是我姑父的秘書,同時也是我姑父犧牲部下的孩子。”程望嶽道,“他不是内鬼。”
“那你也不該問我,我隻是意外遇到了而已……而且,我們應該相信公安的判斷。”趙霜言不由衷的道,心裡卻很是介意他之前的話,什麼叫‘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第三個人是誰?
面前的女孩油鹽不進,就是不肯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