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冠的眩暈感也被打破,她短暫清醒過來,從而抓住最後的希望。
規則一第7條——父愛是偉大的,無聲的,即使爸爸看起來不那麼靠譜,遇到危險時他仍會保護你。
“爸爸救我!!!”
錦冠撐着沙發靠背翻到沙發另一面,躲過了女人的正面攻擊。
木頭人一樣站着的爸爸終于開機,沖上前攔住女人。
“你幹什麼打人?!”
錦冠沒有回頭看他們對峙的情形,直接朝門口跑去。
“好啊,她都把咱們的臉皮撕下來了你還顧着這個寶貝女兒,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一直都沒想離婚是不是?!”
“瘋子!你非要在這裡鬧是嗎?!”
飛奔出門的錦冠在走廊上停住腳步。
媽媽站在樓道口,目光掠過她,木然地看着家門口。
房間内的争吵聲很清晰,站在樓下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錦冠朝她走過去。
媽媽面色青白,宛如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錦冠從書包裡拿出垃圾袋,連同裡面的餅幹盒一起,交到了她的手上。
媽媽捧着餅幹,眼神終于有所波動,看向錦冠。
錦冠朝她露出一個笑容,說:“‘我’已經長大了,能夠理解媽媽的辛苦,也希望媽媽幸福。”
——我該怎麼辦?
草稿紙上留下的這句話,足以證明“我”的掙紮于痛苦。
這個怪談故事其實非常簡單,沒有任何讓人驚疑的反轉。
一個長期出軌卻也不想離婚占盡便宜的爸爸,一個逼宮不成來找女兒給爸爸施加壓力的小三,一個有所察覺卻一直忍耐裝糊塗的媽媽,和一個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可偏偏知道一切夾在中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女兒。
從房間裡的合照看,“我”早已有所偏向,唯一的顧慮是媽媽。
“我”和“媽媽”都做不出選擇,所以錦冠來替他們做選擇。
她讓爸爸的奸情在所有人面前攤開,讓居委會介入,讓媽媽不能再裝聾作啞。
媽媽隔着黑色的垃圾袋,輕輕摩挲裡面的物體。
錦冠轉身,上前兩步,敲響王阿姨家的房門。
王阿姨似乎早就等在門邊,無縫打開大門,露出她身上穿着的紅色馬甲。
“王阿姨。”錦冠打完招呼後退,站在媽媽身後,“您說得對,我爸爸又開始吃餅幹了。”
她依舊謹慎,這個時候也沒忘記疊甲,以防自己被認定為挑撥離間,幹脆把居委會的王阿姨放在前頭。
“啊~”王阿姨嘴角上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聽到了,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越過錦冠,落在媽媽身上,語氣驚訝:“哎你怎麼回來了?”
媽媽木然的臉也發生了變化,嘴唇一點點彎起,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把錦冠剛剛給她的袋子又給了王阿姨。
“處理家事。”
王阿姨嘴角的笑容加深,拍了拍媽媽的手。
“早那時候我就跟你說了……你終于想明白了。”
她退後一步,把門完全打開。
錦冠看着她走出來,然後一個又一個穿着居委會馬甲的男男女女從房間裡走出來,個個面帶笑容,連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他們朝302走去,口中喃喃。
“錦繡人家不允許存在不和睦的家庭,必須消滅不和諧因子。”
“錦繡人家不允許存在不和睦的家庭,必須消滅不和諧因子。”
“錦繡人家不允許存在不和睦的家庭,必須消滅不和諧因子。”
……
他們重複,振聲。
整齊劃一。
砰!
客廳裡傳來混亂的聲音,期間還夾雜着男人女人的慘叫。
錦冠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媽媽在她身邊,嘴角噙着笑。
十分鐘後,屋内動靜平息,房門重新打開。
居委會的人魚貫而出,面帶燦爛的笑容。
身上的紅馬甲越發鮮豔奪目,而他們的手上……各有收獲。
或是一條腿,或是一隻胳膊,又或是光秃秃的軀幹和頭顱。
粘稠的液體濕哒哒往下滴落着,積起一灘血色。
他們渾然不覺,在走廊上留下無數道雜亂的紅色腳印。
王阿姨抱着爸爸的腦袋,對着媽媽笑道:“你看你,就是太客氣,給了我這麼一整個驢腦袋,明明調解糾紛是我們應該做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道謝,謝驢肉,也謝鴿子肉。
一個個都真心實意,看不出一點指鹿為馬的痕迹。
媽媽的神情與他們如出一轍,輕聲道:“應該的。”
王阿姨便道:“好了,婚都離了就别再想這糟心事兒了,你看他淨身出戶後那女的還跟不跟他,也是一拍兩散的命。”
明明這兩個人都已經沒有命了。
但媽媽笑了。
其他人也笑了。
歡快的聲音充滿整個樓道,遠遠傳開。
趕走,是這個趕法。
錦冠面無表情看着這荒誕的一幕。
雞爪,驢頭,鴿子。
互為刀俎。
也是魚肉。
原來,這就是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