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坐回木凳上，明微才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

男人半分沒有被那幾個紅小兵的吵嚷聲影響，順手給自己倒了半碗水，他道：“吃過飯去百貨商店看看，給你添置兩件衣裳。”

明微看他，輕輕搖頭，眼裡盡是排斥。她本意是想跟司珩說一說昨天的事，請他務必保密，可現在這個環境，恐怕是沒法開口了。

司珩并不在意她的回答，隻給她續了些水，道：“我常年住在軍隊，吃住都不用錢票，那些票留着也沒用處，去年還拿了一張自行車票給别人，跟那些一比，布票真不算什麼。”

明微沉默的低下頭，依然是無聲的拒絕。

見她轉開注意力不再繃着精神，防備那幾個戴着紅袖章的人，司珩這才放心。

雖說如今革委會的辦事人員質量參差不齊，可也難保不會有心思缜密之人，明微沒有經曆過捶打，一味的瑟縮防備讓她像極了“嫌疑人”。

不多時，窗口處有人喊：“牛肉炖土豆！西紅柿炒雞蛋！三鮮馄饨兩碗！”

司珩起身去窗口端菜，明微怕引起革委會注意，也站起來跟着他去領飯。

飯菜不算出色，除了司珩這個人氣質出衆之外，二人并無突兀處。

見她隻夾着土豆吃，偶爾一塊肉落在筷子上，也不敢帶走。司珩看不過，擡手夾了幾塊牛肉給她：“牛肉精瘦，沒那麼軟膩，多吃幾塊也不會鬧腸胃。别瞻前顧後的，哥好不容易來看你一回，拘束什麼？”

明微咀嚼土豆的動作一頓，感動得擡眸看了眼司珩，又匆匆低頭。大約是怕太過冷場，她悶悶應了一聲：“謝謝哥。”

司珩沒看漏她眼底的淚，那含着哽咽的聲音敲擊在耳膜，他竟久違的感受到心頭酸楚。這幾年下鄉，小姑娘一定沒少受苦吧？

兩人沉默的吃過這頓、于明微而言堪稱豪華的午飯，便一同離開了國營飯店。

兩人一個賣力的踩着自行車，一人沉默的坐在後車座，直到到了百貨商店，司珩才開口：“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明微落在身側的手拘謹的蜷了下，最終還是順從的跟着他進了百貨商店。

司珩一生沒經曆過缺錢的日子，即便之前剛從死人堆裡滾出來，也沒丢了那身貴氣。

他本就高大冷俊，一身半袖長褲更顯優越。身旁的明微的衣衫褴褛，低眉垂頭，兩人走在一起，明微像極了地主家被磋磨欺壓的小丫鬟。

路人的目光裡早帶上了異樣，好在司珩氣勢淩人，才沒人敢上前探問找茬。

司珩戴着明微徑直上了二樓，成衣櫃台處的牆上挂着兩條連衣裙和幾件對襟半袖上衣。

司珩上前，指了指淺藍格子連衣裙，“同志，這條裙子有沒有我妹妹的尺寸？”

成衣櫃組的營業員是個中年大姐，她上下打量一眼急惶惶去扯司珩衣擺的明微，笑着對司珩道：“趕巧了不是！，咱們這布料是上海來的，衣服一挂上就賣了好幾件，你妹妹啊，正好能穿！”

明微拉了拉司珩的衣裳，小聲道：“我不要，在這裡沒什麼時候能穿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