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壓着恐慌,道:“李盼跟革委會有勾結,恰好她和知青點一個女知青鬧翻了,我覺得她們窩裡亂,暫時不會針對我。”
“昨天來京市,是因為躲避危險,還是要為了來找我?”
她擡眼,不閃不避,依然盡量柔着聲音:“這有沖突嗎?原本打算再過幾天,然後因為意外,提前了。你覺得不行的話,我現在回去也行。”
兩人對視,司珩再問:“明微,你是想跟我結婚,還是不得不跟我結婚?”
明微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扯唇道:“你覺得呢?”
他不語。明微又問:“你覺得呢司珩?我有選擇嗎?活着就是苟且偷生,不活就是爛命一條。你這麼問有意思嗎?
18世紀的奴隸跟我的區别,隻有‘我的命可以是所有人的,奴隸的命隻是奴隸主的’而已。”
司珩在她冷漠的目光中退縮,他退開身體,“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微的眼睛像冰,“你是什麼意思都行,雖然不想承認,但到底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我以前的朋友嫁給革委會的,嫁給窮當兵的,嫁給老頭子的,都不少。能攀上你是我賺了。”
他蓦然開口,壓着聲量:“窮當兵的怎麼了?配不上你們這些大小姐是嗎?”
“你自己知道,要不是這場革命,你們憑什麼?婧妍是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
司珩被她的眼神鎮住,她道:“本來不想跟你鬧成這樣的。”
她坐起身:“我知道,你喜歡明佳,娶我也不是真心喜歡。既然你現在覺得沒意思了,我也不勉強,這婚事就算作罷,你走吧。”
司珩瞪着她,心裡想起來的都是當年刁蠻的明微,果然滄海桑田也改不了她的不講道理!
他什麼時候喜歡明佳了?
什麼叫他覺得沒意思?
什麼叫娶她不是真心的?
他氣得胸口起伏:沒見過這麼倒打一耙的!真是太欺負人了!
“你還不走?”那股怒氣漸漸過去,明微其實真的很怕司珩跟她計較,又沒本事又沖前鋒,說的就是她現在了。
司珩真怕自己再呆下去,會被氣死,扔下一句“你别欺人太甚”,怒氣沖沖的走了。
明微才覺得他太過分了,明明是他咄咄逼人,憑什麼說自己欺人太甚?
隻是後怕慢慢湧上,她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她哥對司家有恩,司珩一定不會對她怎麼樣,大概率就是分道揚镳,各走各的。
如果真分道揚镳,搞不好明天她就會被遣送回林家溝。明微皺眉,穿上鞋子去找行李。
她翻出一身帶着補丁的灰色長袖長褲換上,又從行李袋底下找出一雙舊布鞋穿上。
等換好衣服,她拿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挖出藻泥,抹在皮膚上出了門。
外公家住在城西的居安巷,明微循着記憶去了城西。她背着舊包袱,拄着拐棍,兜裡還帶着介紹信。
她以為自己準備得萬無一失,見到外公就能拿到藥粉,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剛剛進巷子,就看見一群戴着紅袖章的人氣勢洶洶從沈家走出來,離開時還差點把她撞倒。
明微已經很久沒有跟沈家聯系過了,她不知道沈家的現狀,沈家也一樣。
甚至如果不是紅*兵時不時來鬧一次,他們幾乎已經遺忘了明微這個人。
她站在沈家門口,裡面已經不是她熟悉的精緻小院,被煙熏黑的牆面,錯落不齊的棚布,随意砌在院子裡的鍋台,髒得看不出原來花紋的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