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的觸碰如同蜻蜓點水,很快收回。
他對黎安說道:“睡覺吧,時間不早了。”
黎安心裡異樣,卻又覺得不好意思。
他背過沈敬,閉上眼睛,平穩着呼吸。
黎安從來沒有和其他人親密接觸過,因此也不清楚他對沈敬産生的巨大反應是否正常。
沈總的觸感似乎留在了鎖骨,又燙又麻,像是被小蟲子咬了一口。
當天晚上,黎安做的夢也不算很安甯。
他夢見參加公司團建去H省海邊度假,結果淺水灘猛然漲潮将黎安卷入深海。一條大章魚遊過來,觸手牢牢纏繞在黎安的大腿上,堅硬而黏着的吸盤毀壞褲子,将豐腴的腿肉擠壓吸起。
黎安慌亂而害怕。
觸手的吸盤很硬,不斷撞擊着他的大腿,十分痛。但黎安擺脫不了,如同那些淪為食物的弱小魚類,隻能絕望地撲騰着雙臂。黎安同時還在想,褲子壞了,要怎麼上岸見人呀。
紛雜的情緒激蕩着,讓黎安睡得不是很安生。
好不容易擺脫噩夢,陽光透過紗簾漏到黎安的眼皮上,社畜筋疲力盡地意識到他該早起和上司準備工作了。
可是剛爬起來,黎安就倒吸一口冷氣。
沈敬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辦公,聽見黎安的動靜後擡起頭來。
“怎麼了?”他問。
黎安:“沒、沒事。”
他以為是錯覺。
可等抱着衣服去衛生間換洗時,兩條腿好像一晚上經曆了重組一樣,僵硬而不适,尤其是腿根的部位,像是破了皮。
但在沈敬關懷的注視下,黎安又不敢表露太多異樣。
總不能當着老闆面脫褲子扒腿檢查吧?
他匆忙地來到洗手間,将西裝放在置物架上,而後脫下睡褲,卻見大腿根側面紅腫了一片,夾雜着密密麻麻的紅點。
黎安茫然了。
難道是對被褥過敏?
他患了荨麻疹?
黎安好不容易換好西裝,因為西裝褲□□的布料,他有點受罪。
好在第二天以座談會為主,邀請一些知名企業家上台演講,黎安抱着筆記本坐在沈敬旁邊記錄,松了口氣。
等到第三天,睡一覺之後就沒感覺了,黎安就心大的把這件事抛之腦後。
聯會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各大企業演講或者展覽,黎安跟着沈敬東跑西跑,也确實學了不少東西。
倒是沒時間去惦記和難過陸秋的态度。
出差結束,回到公司之後,劇情仿若按部就班走上了正途。
沈敬欣賞黎安的工作能力,提拔他成為C組的副組長,和組長一起開展黎安提出的新項目。
這個項目沈敬除了拉了一部分外部投資,還向總部打了申請,總部相當重視,也同樣撥了不少資金。
壓在黎安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但比起焦慮做不好、能力不夠,黎安其實更多的是感覺一種隐秘的興奮。
他喜歡鑽研技術,且渴望得到成就。
何況這個項目做完,不僅對黎安的工作履曆有幫助,也能拿到豐厚的獎金,解決一部分陸秋貸款的燃眉之急。
騰飛并不鼓勵員工加班多勞,但黎安想要做好項目,因此早睡晚起,幾乎一天都泡在公司。
他和陸秋的生活時間完全錯開了。
早上黎安起來,給還在睡覺的陸秋留一份早飯。
晚上的時候他回來簡單煮個面,收拾一下桌子上的外賣盒和剩飯。
雖然很累,但黎安從中感受到了很多樂趣。
可他總是深夜才下班,因此被追貸的人盯上了。
債主将黎安逼到狹窄的巷子裡,他人高馬大、腮幫子有一道刀疤貫穿嘴巴。
“你就是陸秋的男朋友?”債主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黎安。
社畜害怕極了。
他跪在牆角,兩隻手護着頭。
“不是男朋友,”黎安小聲道,“是室友。”
債主啐了一口:“那他為什麼在親人欄裡寫你的名字?”
黎安垂眸:“我不知道。”
陸秋網貸這件事,不可能讓陸家人或者他圈子裡的朋友知道。
因此才填了黎安的名字。
也隻有這種時候陸秋才會想起來他。
或許在陸秋眼裡,他本就是落魄如淤泥,和這種追債的人沒什麼不同。
債主懶得理清這些彎彎繞繞的關系,他本意隻是圖錢。
網貸是走在法律底線上的險路,自然不會多麼遵紀守法。債主搶過黎安攥在手裡的手機,刷了他的臉,開始翻找各大支付軟件。
黎安蹲在地上,狼狽而可憐。
“草!”
手機伴随着一聲怒罵,砸在黎安旁邊的牆根上,發出清脆而巨大的爆裂聲。
黎安被吓得狠狠一哆嗦。
但随之而來的是心疼。
碎裂的屏幕落在黎安的腳前。
買個手機又要花不少錢。
“我看你也是大公司的員工,”債主抓住了黎安的衣領,迫使他站了起來,“怎麼會一分錢都沒有?”
黎安垂着眸,烏羽一般的眼睫輕輕顫動,竟從懦弱中透露出一股子莫名冷淡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