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眼鏡真是多災多難,黎安想。
好不容易沈總送了一副,結果沒戴幾天又壞掉了。
這一層部門的員工走的差不多了,靜悄悄的,隻有燈光和他們兩個人。
沈敬想拉着黎安走,結果被社畜反手握住了胳膊。
“沈總,眼鏡……”許是方才被停電吓得有些急了,安定之後,黎安的尾音還是有些軟綿綿的,“幫我找一下。”
沈敬這才匆忙移開一直鎖在黎安眼睛上的目光。
他看到了黎安腳邊,被踩出裂紋的眼鏡鏡片。
“壞掉了。”沈敬用黎安桌上的一張抽紙将眼鏡撿起來,在下屬殷切的目光下反手塞進了自己的兜裡,一本正經地說道,“先不要戴,傷眼睛。”
黎安無措地眨着眼:“那我現在怎麼辦啊?”
看不清路,隻有模糊的色塊。
沒了視線之後,甚至感覺聽覺和觸覺都下降了不少。
黎安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被剪了胡子的貓,暈頭轉向,連走直線都成問題。
沈敬:“有我呢。黎安,你隻要聽我的話,就可以了。”
看不見的、隻能全身心依賴他的下屬,大大滿足了沈敬心底略微陰暗的掌控欲。
好在社畜此時也看不清,沈敬哪怕神色有異,依然不會被察覺。
在黎安的眼裡,他還是個十分值得信任的上司。
黎安老實點頭,不疑有他。
心底反倒是松了口氣。
還好提前答應了,考慮安全讓沈總住進自己的家,不然他今天可怎麼辦啊!
騰飛C組趕項目,本來下班就比較晚,黎安和沈敬更是卷王中的卷王,如今天色已晚,找到一家沒歇業的眼鏡店太奔波而且影響休息,不如明天再說。
黎安伸出一隻手,碰了碰沈敬的掌心。
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麻煩沈總了。”
上司和下屬牽着手,走在無人的燈火通明的公司。
沈敬在前面緩慢走着,黎安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唯一的聯系就是沈敬圈住的黎安的手腕。
好在現在公司沒有人,不然感覺第二天一覺醒來就能見到内網公司群津津樂道的花邊新聞了。
黎安覺得慶幸,沈敬倒是頗為可惜。
如果可以突然“不小心”撞見同事就好了。
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在公司宣誓主權了。
盡管沈敬和黎安沒有談戀愛,但是假若他們發展了暧昧關系,一般正常人也不太會敢和上司搶對象。
黎安雖然平時打扮舉動都很怯懦尋常,但沈敬總是覺得下屬身上有股子莫名其妙引人喜歡的勁。如今對付陸秋已經夠麻煩了,他不想再節外生枝。往常沈敬無意來到這一層樓視察工作時,瞧見一個長得好看的員工和黎安說話,他都得在心裡面疑神疑鬼難受半天。
但沈敬隻是自己默默吃醋。
他知道這不是黎安的問題。
下屬隻是太讨人喜歡了,他有什麼錯?
善妒的男人是走不長遠的。
陸秋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可惜事與願違。
從下樓到了停車場,沈敬失望地發現他們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遇見。
黎安當然不知道沈總一路上在和他相談甚歡時,還保留了怎如此複雜的心理活動。
他隻是有點緊張。
具體緊張的理由黎安有些說不上來。
他從來沒有邀請任何人去他的家做客。
住所這個概念對黎安來說是高度私人化的。盡管他的性格軟,但黎安的邊界一直很強。
沈敬是第一個被他邀請進私人邊界領域的存在。
如果不是陸家破産,外加陸秋當時走投無路,黎安也不會把房子分給他一半。
黎安租的公寓在城中村比較老舊的小區,六樓,沒有電梯,樓道裡的感應燈還時斷時續地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外加視線看不見,黎安無法去觀察上司臉上的神情,緊張的指尖都麻了。
雖然黎安不清楚沈敬的家庭情況,可也從那一晚的借住看出起碼現在沈敬是一個财富自由且追求審美品味的人。
哪怕沈敬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壞人,黎安還是害怕他會因為簡陋的居住環境而看輕自己。
畢竟黎安接觸的有錢人寥寥,陸秋那夥人給他的印象實在不算很好。
但沈敬一直都很安靜。
直到兩個人站到了公寓門前。
“鑰匙。”溫和的話音打斷了黎安的胡思亂想。
黎安:“唉?”
下意識茫然地發出奇怪的哼音,緊接着便感覺到了沈敬投來了似笑非笑的目光。
沈敬:“你能對準嗎?還是我來吧。我幫你插進去。”
黎安:“哦哦!好!麻煩了!”
社畜平白無故鬧了個大紅臉。
同時覺得上司的話有些奇怪,令他有點不太自在。
但細想,又覺得沒有毛病。
黎安從兜裡摸出鑰匙,乖乖交給沈敬。
沈敬打開了公寓的門。
沒有人在,一片黑暗。
沈敬挑了挑眉,一路上隐約壓抑的不快終于煙消雲散。
他不太信任黎安說的,陸秋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畢竟下屬那般遲鈍,到現在都覺得自己隻是單相思。
也還好陸秋是個心高氣傲的蠢貨,下屬又鈍感力十足,不然哪有沈敬暗中操作的份?
沈敬慶幸之餘,蹲下來,握住黎安的腳踝。
黎安的腳踝很細,恰好沈敬的手又很大,手指環繞上去,竟然一下子就握全了。
“沈總?”黎安吓得聲音帶了點顫音。
沈敬呼吸蓦然亂了一瞬。
真是高興過了頭,沒控制住行動。
“對不起,”他連忙撒開黎安的腳踝,“我是想着你換鞋不方便。”
黎安笑道:“這我倒是自己來就好了。”
他先給自己換上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