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飄回過往,虞墨良久方才回過神來,他的目光不由轉向書案。
隻見那最顯眼之處,擺放着一個雕工精緻的檀木盒,盒身雕花繁複,盡顯華貴。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掀開了盒蓋,裡面赫然放着幾個碧綠淨面荷包。
她似乎很喜歡青綠這類充滿生機的顔色。
虞墨的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這個念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那般難以捉摸,兜兜轉轉,他入了宮為奴,未曾想會再次遇到她。
虞墨一遍遍地告誡自己,往事如煙,不可追矣。他以為自己在這權勢中浸淫多年,早已心如止水,堅如磐石。
然而,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地位,但凡事關于她,他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心緒。
今夜密會千忠,将消息悄然放出,隻盼她能提前得知,好在聖上面前有所應對。
于他而言,權勢與地位,或許能讓他不再受人欺淩。
但她的存在,如同八年前那塊熱氣騰騰、香甜軟糯的桂花糕,能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活着的溫暖。
沉默了許久,他輕輕合上了那雕花木盒,仿佛将自己紛亂複雜的心緒也一同封存了進去。
再擡眸時,他已是那個心思缜密、善弄權勢的虞内侍了。
承乾宮内殿,陽光透過窗棂,灑下一地斑駁的光影。
蘭翡身着華麗的宮裝,端坐在雕花木椅上,姿态優雅而甯靜。嚴時清手持畫筆,站在一旁,正專心緻志地為她畫像。
竹瑤與千慧則在一旁忙個不停,一會兒遞給蘭翡一把精美團扇,一會兒取一枝紅梅小心翼翼地簪在蘭翡的發髻上。
這時,簾栊被輕輕掀起,千忠緩步踏入内殿,入目便是這般歲月靜好的景象。
千慧眼尖,立刻看到了他,笑盈盈地打招呼:“哥哥,你快來看,娘娘正在給蘭翡姐姐作畫呢,畫得可像了!”
千忠聞言望去,隻見妹妹面色紅潤,眉眼間盡是歡喜之色,心中不由一軟,快步走上前,拱手行禮後,便湊上前去看。
隻見畫筆下,蘭翡的姿容、神韻被描繪得淋漓盡緻,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畫中走出一般。
他不禁歎道:“娘娘畫技卓絕,此畫中人與蘭翡姑娘簡直如出一轍,令人歎為觀止。”
竹瑤在一旁聽了,露出了驕傲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說道:“那是自然!咱們娘娘畫美人可是堪稱一絕,這手藝可是打小就練出來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嚴時清連忙輕咳了一聲,擡眸瞥了竹瑤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免得又被這丫頭揭了過往。
竹瑤見狀,吐了吐舌頭,微微聳了聳肩膀,乖乖地閉上了嘴。
随後,嚴時清輕聲問道:“千忠,你這時過來,可是有什麼事要禀報?”
說罷,她的目光轉向蘭翡,認真對比着畫作,寥寥幾筆勾畫間,筆觸更細膩入微。
千忠躬身拱手,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禀道:“回娘娘,奴才得到确切消息,聖上有意追查娘娘的身世,似乎是要查娘娘的外祖母。”
“好,本宮知道了。”嚴時清微微挑眉,面帶淺笑,“待本宮再練練畫技,恢複些手感,便給你們兄妹二人也繪上一幅,可好?”
千忠還未開口,千慧便已搶先答話,微微欠身,行禮謝恩道:“謝娘娘恩典!能得娘娘畫像,實乃千慧之大幸!”
那模樣生怕錯過了這份恩賜,語氣中滿是歡喜與期待。嚴時清與蘭翡、竹瑤相視一笑,眼中滿是寵溺。
見千慧如此開心,千忠也趕忙拱手謝恩,随後便退出了内殿。
站在殿外,千忠心中暗自思量,娘娘如此從容不迫,必定是心中早有打算。難道娘娘早就對此事有所察覺?
這時,屋内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千忠聞之,也不由展顔一笑。
自從入了承乾宮,千慧的性子是越發活潑了,日日跟在貴妃娘娘身邊,備受寵愛。
望着殿門,千忠心中暗暗發誓,這承乾宮日後便是他與千慧的立身之所了,他必定拼盡全力,守護這份安甯與喜樂。
禦書房内,皇上斜倚在龍紋軟榻上,百無聊賴地翻看着掌印閣呈上來的批紅奏折。
那些奏折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像是一群螞蟻在紙面上蠕動,看得他有些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