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劉長青不知想到什麼,伸出去的手遲疑地頓在空中,直到那隻手被另一個人接住,并且輕輕落下一吻。
“青娘……”
“……”
劉長青呼吸一頓。
她閨名青娘。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麼喊過她的名字,就連她自己都險些忘卻。
那是久違的熱血沸騰。
沉寂已久的心髒還會再次泵出如此噴湧的洪流,連劉長青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她仿佛被帶回了年輕時的時光,那個會問為什麼、憑什麼、想要什麼就會拼命争搶的自己。
“……”
劉長青閉上眼睛。
她甘願墜入,這無邊的瘋狂,任由烈火焚燒這具早已腐朽沉寂的身軀。
劉長青是一個清醒的女人,但這不代表她不會瘋狂。
恰恰相反,她無比清醒地一條道走到黑。
就算如懸絲走崖,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就算死在這條充滿荊棘與位置的道路上,也……在所不惜。
——
劉長青今日難得沒有處理政務,而是來到一處宮苑,靜靜曬着太陽。
北地多蕭瑟,就算種滿緊簇的奇花異樹也無濟于事,天時地力,又豈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舊時的宮苑如今重新修整了一番,模樣與從前并沒有多大差别。
劉長青卻覺得陌生許多。
她望着空蕩蕩的“校場”出神,似乎又聽見那個人興緻勃勃在耳邊說“後宮不許設置校場,那我便騰出一塊空地來,隻要有心,哪裡不是校場呢?”。
劉長青已經許久沒有夢到過去的事情了,昨夜的夢境中的事情還如昨日一般。
她想見的人卻早已不在了。
“啊……!”
捕捉到身側傳來一聲壓低的驚呼。
劉長青目光微凝,落到出聲的女官身上,沉聲問:“怎麼了。”
女官立馬跪下,誠惶誠恐禀報道:“奴婢方才感覺有東西碰到小腿,一時驚恐,陛下贖罪!”
劉長青微頓。
“……東西,什麼東西?”
“這……毛茸茸的,也許是野貓?”
女官凝眉回憶道,有些不确定。
“起來吧。”
劉長青擺了擺手,不怎麼在意。
“陛下,是否要下人驅趕……?”
侍從小心問道。
每當陛下來這時,心情總不是很好,他們都得小心侍奉着。
“……”
劉長青捏了捏鼻梁,輕歎一口氣:“不必,就讓它自由自在吧。”
“……是。”
好不容易來一趟,卻被攪擾了興緻。
眼看天色不早,劉長青正準備離開。
忽然她看到什麼,動作頓住。
“陛下……?”
劉長青回神,語氣忽然放輕了不少,唯恐驚擾到什麼。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草叢某處,道:“……你們先下去,輕聲些。”
衆人對視一眼,有些擔憂。
然而劉長青卻不容置疑地重複道:“下去。”
衆人隻好輕手輕腳退下,在距離這位傳奇的女皇帝身後數十米停下。
劉長青起身,呼吸略有些急促地朝草叢中走去。
“……”
她走得很小心。
草叢中那雙眼睛盯着她,沒有動。
劉長青忽然升起幾分激動。
昨夜的夢難道是上天在做提醒,是她回來了嗎?
她幾乎不敢相信。
隐藏在草叢中的分明是一隻赤狐,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忽然,劉長青急促喊道:“别走……!”
她沖到草叢前,急急扒開草叢,卻一無所獲。
“陛下!”“陛下小心……”
身後的侍者一蜂窩湧上來,擔憂地圍住劉長青。
不管是身為帝後還是作為新帝,劉長青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端莊持重。鮮少由失态之舉。
劉長青:“……”
她回過神來,看到周圍熙熙攘攘的人們,閉了閉眼。
“……”
劉長青疲憊擺手:“散開些。”
“那是什麼?”
忽然,劉長青聽到一個年齡較小的女官發出一聲驚呼。
她忽然心中一動,目光落到“校場”上。
“……!”
她的呼吸幾乎停住了。
空白的校場上,一隻通體赤色狐狸叼着一朵豔麗的野花。
這隻油光水滑的可惡狐狸昂首挺胸,在陽光下散發金色暖光。
劉長青的目光定在那朵花上。
……新鮮的,帶着露水的紅花,來自南國的紅荼蘼。
夢中的景象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令她一時不該作何反應,唯恐上前打破夢境。
見她看過來,那雙琥珀色的狐瞳眯了眯。可惡的,神氣的赤狐在她眼前來回走動,毛茸茸的大尾巴時不時甩動,似乎在散發自己的魅力。
劉長青遲遲不動。
赤狐停下腳步,歪了歪腦袋,眼中閃現一抹人性化的幽怨。
想了想,它上前走了幾步。
……
劉長青走上前,顫抖着手指撫上狐狸毛茸茸的頸部。
那裡有一圈白毛,圍脖一樣圈住狐狸腦袋,邊緣參差不齊,看着……更像一道猙獰的疤痕。
“……你……回來了。”
低不可聞的呢喃自她唇角發出。
她的力道有些緊,似乎擔心松開手眼前的狐狸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狐狸搖了搖尾巴,舔了舔劉長青的臉,嘗到了一股酸澀的鹹。
她一頭栽進對方懷裡,發出了“嘤嘤嘤”的怪叫。
真是的,花都被擠扁啦!
算了算了,就原諒你這次吧~
将荼蘼叼至劉長青鬓角,狐狸滿意打量片刻,朝劉長青熱情地蹭了蹭。
赤紅掩映鬓間雪白,并未損去這位女帝的絲毫風骨。
真好~
她們成功了呢!